《風景舊曾谙》的播出來得如此之快。
以至于正在南法度假的祝風和團隊根本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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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風拍完《風景舊曾谙》之後,工作狂本人都累到直想放假,但馮勤勤不放人。
“最近北京有幾個劇組在面試,下下周法國還有Mobius的春季時裝周,已經拿到了邀請函,至少要把時裝周的工作做完,我們再放假。”
祝風歎氣。
以前是各大奢牌的會員,邀請函送到手裡她都不去,現在當了藝人反而要等着哪個品牌方能給自己發封邀請函。
這叫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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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跑面試見導演是新人演員的常态,馮勤勤給祝風準備好了簡曆,帶她去了幾個正在招配角的劇組,有電視劇的也有電影的。
祝風印象最深刻的是名導冼長鳴的面試。
冼長鳴是電影圈有名的大導,捧出過不少新人演員。
他的電影《牧羊人》正在招女主角,男主角已經定了影帝簡殊,女主角戲份不多,冼導想找一個新面孔來演,于是廣招面試。
冼導是科班出身,用演員也傾向于科班,所以祝風在投簡曆的階段就被刷掉了,但馮勤勤還是動用各種關系,給祝風争取到了面試的機會。
面試那天,現場排着很多美女,個個都臉小頭小,五官精緻,輪廓清晰,打中間走過,各種香氣襲來。
負責面試的是制片方和冼導本人。
馮勤勤對祝風說:“導演親自面試,咱們就算落選也賺到了。一會你一定要給導演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明白嗎?”
祝風點頭。
一進面試間,工作人員就給了祝風一張紙,祝風掃了一眼,是一小段劇本台詞。
她收回心神,先做了自我介紹。
冼導翻看她的簡曆,皺着眉頭。
“你不是表演專業的?”
“我大學不是學表演的,導演。但我對表演很感興趣,有請過老師做過聲台形表的訓練。”
冼長鳴一臉不贊同,但沒有說什麼。制片方代表便讓祝風用剛剛拿到手的台詞試了一段戲。
是一段獨角戲,沒有對手,表演者要在自定的環境中念出大段台詞。
很多演員會選擇神經質式的演法。要麼一開始就發瘋,要麼說着說着開始發瘋。
可以理解,因為這個場合沒有氛圍,如果情緒沒有再大的起伏變化的話,觀衆會感到無聊,很難被導演記住。
但祝風選擇了冷靜式的表演。
她用三分鐘仔細剖析了這段台詞,然後搬一張椅子,卻不坐在椅子上,而是席地而坐,頭靠着椅子,像在和一個人背對背交談,兩人相互依偎,而對方沒有回應。
面試現場有攝影機記錄,以往的前輩導演都告訴祝風,要知道怎麼找鏡頭,但是不要看鏡頭。
可她這次偏偏盯着鏡頭看,她慢慢地說着,細碎的情緒填在那雙秋水般的眼睛裡,盈盈微漾,通過她的注視,都傳遞給了鏡頭。
好像在透過鏡頭看着另外一雙眼睛。
她要傾訴的對象到底是背靠的這個,還是鏡頭外的那個呢?
五分鐘,一段小片結束。
全程脫稿。
從拿到稿子到演完,前後不超過十分鐘。
演完這段,再看冼導,他的神色稍霁,至少沒有開始時那樣明顯的嫌棄。
制片方又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祝風一一答過。
最後便讓她先回去等通知。
祝風又看了眼冼長鳴,厚着臉皮鼓起勇氣問他。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導演點評下我剛剛的表演,我想知道自己的長短。”
冼長鳴挑了下眉:“你自己的長短你自己不知道嗎?”
旁邊坐着的工作人員都噎了一下。
祝風沒有退縮。
“我認為,人可以看見别人的長短,卻很容易忽視自己的長短。導演上一部電影,講的就是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的魏征,如果人沒有鏡子,何以知短長?所以我請導演評價下我的表演,是請導演做我的鏡子。”
誠懇且不卑不亢的發言,這下換冼長鳴被噎住。
他默了一瞬,還是回答了祝風。
“你的表演天賦不錯,設計很巧妙,也有情緒,但是你沒有展現出打動人心的力量,所有的東西都流于表面,我能看出你是個演員,看不出你是角色本人。對于新人來說,技巧反而是最沒用的東西,它會讓你誤入歧途。”
祝風再問:“那導演可以給我什麼建議嗎?”
冼長鳴想了下。
“簡殊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演電影,他也問了我這個問題。我告訴他,去尋找角色本身的動力,從本能出發,真正去成為角色,而不是僅僅隻是演繹角色。這句話我現在也同樣送給你。”
祝風記住了,向冼導道謝,準備離開。
冼長鳴叫住她,又說:“這種方式可能會消耗你的能量,但是演員,本身就是消耗自己點燃角色的職業。如果沒有這種覺悟,我勸你趁早放棄。”
“好的,”祝風看着冼長鳴,“冼導,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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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馮勤勤在登機前收到通知,祝風沒有入選《牧羊人》劇組。
“唉...”馮勤勤歎氣,“顆粒無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