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每年公安局都會上報給特安部相當一部分需要運用特殊手段處理的警情甚至是刑事案件。
如果說陳山煙的外企工作經曆可以濃縮為《社畜升職記》,聖杯戰争期間和迪盧木多的經曆可以濃縮為《我和我的英靈老公》,那麼聖杯戰争結束後入編特安部并一邊學習一邊幫助處理各種超自然事件的經曆就可以濃縮為《特殊案件檔案合集》,稍微改一改就能放進特安部新職員的入學教材中。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要說,陳組長能有這麼好的業績,還不是靠召喚出來的英靈啊?刷刷兩槍什麼都給解決了,他兩個還是兩口子,這夫妻上陣,業績能不好嗎?”
說話間,台下的新老職員都笑出了聲。陳山煙講完這句自嘲後,毫不留情地翻了臉:“來,說這話的人我當場把我丈夫借你用一周,讓你瞧一瞧究竟是我召喚的英靈解決的快還是英靈惹事上身的快!”
“這個問題,每個季度,每年,每次總結會上我都要提,我必須提,耳提面命啊,新入職的年輕人,千萬不要覺得我三十歲才入編,三十三歲就升到組長了,啊覺得我上我也行,心高氣傲,眼高于頂,覺得平時你們出去的任務肯定特别簡單——簡單個屁!”
陳山煙拿起手邊一個厚實的文件夾,随手一翻,裡面都是滿滿當當的紙質文件,草稿,資料。
坐在第一排的迪盧木多很自覺地上前把翻開了的文件夾拿下來,陳山煙喝了口茶,“麻煩奧迪那先生給大家傳閱一下。”
“看見沒?寫的密密麻麻,知道這是多久寫出來的嗎?不用太多!四個月!對,放完春節假期四個月!我帶着他出去轉溜一圈,周圍所有的超自然事件就會自覺黏上我們,想不解決都不行,并且有些任務危險到工齡五年以上的都不敢一個人去解決。”
“我平時沒有休假的,周一和周末對我來說沒有區别;我都是把假期攢到一起用,放他個半個月……然後一通電話,我又得趕回來。”
随着文件夾的傳閱,台下有一些新職員的神色逐漸收斂了輕浮和笑容,變得嚴肅和謹慎起來。
“想要短時間内升到我這個位置,可以啊,你要真能辦到我立馬麻溜下來把組長位置給你坐,我恨不得一周隻有一件事能解決,讓我好好享受生活。”
陳山煙邊說邊點開總結ppt,左手大大咧咧地搭在講台,上面露着鮮紅如初的三道令咒。“首先,你先去走一趟聖杯戰争,啊,别的不說,主要就是曆練一下心理能力,并且活下來,新入職的有幾個見過血淋淋的屍體肉塊?我當時見了也是吐過的……再呢,自己就靠英靈,解決一些事,最後,你承受一個月高達三件以上的超自然事件處理頻率,受得了你就來,我把辦公室騰給你。”
陳山煙微青的眼袋昭示着她所言非虛。
超自然事件,這是在特安部内部檔案中的官方稱呼,這是一個很籠統的說法,其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鬧鬼,各種似是而非的“前世記憶”浮現,群衆上報的幻覺,某個地方構造或地理位置的奇怪,甚至于某地某時刻氣溫氣壓異常等等……凡一切不能用現有科學理論解釋的東西都歸類到“超自然事件”。
甚至警方實在找不到線索的時候,也會寫個報告,把這歸類進來,層層遞交到特安部,當然,這其中很多隻是用現在的刑偵手段和人力物力還不能找到的線索,特安部稍微用一用玄學占蔔算命就能找到了——玄學就這點好,不用在意證據和理由,别問,問就是唯心主義。
早在參加聖杯戰争之前,陳山煙就接受了部裡的特訓,瘋狂補課的同時在一堆專業人士的兜底和指導下嘗試解決過類似的超自然事件。
陳山煙初始學習的【道術】是這三樣:畫鎮宅符,背誦道教經文,以及做科儀。
簡單來說,第一個技能可以制造彈藥,第二個技能是基礎理論,第三個是填充彈藥,準備陣地。
而陳山煙第一次接手超自然事件的時候還沒有過30歲生日,當時公安那邊報上來一起離奇的失竊案件,經過監控排查,群衆詢問,現場勘探和各種足迹搜集後,警方把案件報了上來。
根據相關條例,失竊金額不達到3000以上不會立案,失主是新搬進一處房地産開發别墅區的富二代,丢失的是限量版某二次元人氣女角色的手辦。
富二代哭着說自己老婆沒了,求警察叔叔一定要追回這個價值幾萬的手辦;陳山煙一邊想着“二次元的錢未免太好賺了吧”一邊背着背包進入了案發現場,畫了符請了道祖,陳山煙給自己開了陰陽眼一看,頓時為這個富二代感到了悲哀。
……純粹的風水不太好,恰好埋在墓地上,孤魂野鬼僅有的一點香火被地基弄得沒地方供,鬼魂無法,暫時借了富二代手辦的軀殼附身,艱難地邁着柯基都能超越的步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吃香火了。
順着陰陽交界處的一點點痕迹,陳山煙在别墅區以裝修工人看了都覺得奇怪的姿勢走過綠化帶,人工湖,最後來到了綠道附近的一處垃圾桶。
忍着惡心戴上手套從垃圾桶裡把手辦翻出來以後,富二代喜迎老婆回家,對警方千恩萬謝,按下不表。陳山煙則由衷希望自己之後每一次超自然事件都可以像這次一樣好解決。
不過如張敬所說,幹這行的就别想着歲月靜好。
陳山煙在參加聖杯戰争之前就見過血。
活人的血液,幹涸在水泥鋪成的陰暗地下室,連帶着人體組織和一些腐爛已久的屍骸一起。分不清男人還是女人,也分不清成人還是兒童。在順着占蔔和審訊野鬼,通靈受害者靈魂得到的線索找到這處人迹罕至的廢棄工廠時,站在陳山煙面前的老刑警提醒了所有人,随行的迪盧木多也對陳山煙發出了忠告。但她認為人總是要成長的,陳山煙總不能一直當一個躲在前輩後面的雛鳥。
她勇敢地擠到前面,拿起塑封帶用鑷子夾起受害人的骨頭碎片。堅持了僅僅數十秒,陳山煙就吐出了晚飯。
迪盧木多扶她到外面,陪她清空腸胃,并擰開保溫杯給她喝水。他沒有說什麼“受不了就不看了”,陳山煙也沒有退縮。
在這一周後,陳山煙主動要求自己去醫院的太平間。
特安部是一個需要成員們心理能力和承壓能力都很好的部門,為了鍛煉新人,訓練科目中有這麼一門内容,就是讓學員獨處一個門窗封閉的房間,裡面就一個閉路電視,學員會在教官的安排下依次觀看不同尺度的影像,聽見不同的音頻。
不要以為這些尺度多麼暧昧,它們全部來自公安部門或網絡審核部門未打碼的執法錄像或各種違規境外視頻,裡面充斥着各種讓人難以直視的血腥與重口場面……
學員可以随時喊停,教官會按下暫停鍵;每做完一次這樣的訓練,會有專門的心理醫生評估學員的狀态,判斷這個學員是否能夠繼續進行訓練。
除了觀看錄像,大多數學員的第一次實際體驗是獨自在太平間過夜。
在這裡,學員要克服對死亡和同類屍體的恐懼;有時候,人們并不能說清楚究竟是完整青白的屍體更令人恐懼,還是被血肉模糊的受害人和慘叫更讓人崩潰。
陳山煙由于情況特殊,她并沒有完整走完這些流程,她拒絕了迪盧木多靈體化待在自己身邊,自己帶着被褥在太平間打地鋪。
迪盧木多隻能擔心地待在門外一牆之隔的地方,憂心陳山煙是否能挺過去,她會哭泣嗎?會尖叫嗎?還是自己縮進被子裡靠被子阻攔不存在的亡魂?
天剛破曉,迪盧木多就忍不住實體化打開了太平間的門。
陳山煙僵硬地裹在被褥中,迪盧木多叫她時她擡起頭,雙眼布滿血絲——她一夜未睡,硬生生熬了過去。
除此外,還要邁過的是親手傷害,甚至殺死同類的心理障礙。
監獄會定期向特安部提供實習機會:指經過簡單注射練習後,讓學員自己為死刑犯注射安樂死。
陳山煙過這一關比之前更快速,迪盧木多詢問陳山煙此事的時候,她想了想說:“我自從獨自參加工作後,就意識到我在社會上不是絕對安全的。”
“和我一樣的大多數女人,會面臨被搶劫,強|暴,殺害,家暴緻死等等的威脅,現在互聯網很發達,無數前輩都在告訴我們時刻珍惜自己的生命,必要時不要将對方當作同類,殺死他,我才能活……我對此做過很多心理預設,因此并不算難。”
迪盧木多聞言,不知該說什麼,隻能露出安慰的眼神示意自己理解禦主的選擇。
走過一遭聖杯戰争,又和迪盧木多磨合地非常熟練的新晉成熟道士陳山煙,在正式加入特安部下屬的外勤組後,很快就接到了許多可以鍛煉能力的超自然事件。
不知道是不是英靈自帶的特殊性,迪盧木多作為魔力的凝結,也是一個大号魔力反應,帶上他,再離譜的超自然事件都有可能撞上來,陳山煙作為新人,負責接收她的李組長非常好地利用了這一點,經常叫陳山煙和迪盧木多二人到事發地點當誘餌,引蛇出洞。
這實在不能怪一些邪門歪道中人實力不行,養的小鬼聞見英靈的味道就不由自主飄過來,更有女鬼和gay鬼大老遠看見這麼一個帥哥,迪盧木多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自己乖乖賣了上司隻求被帥哥度化。除此以外,各種各樣的精怪,傀儡,孤魂野鬼……都非常容易被迪盧木多這樣雖為靈體,卻可以在陽世現身的特殊存在吸引。
“……我必須承認,迪盧木多确實為我們處理相關事件提供了一些便利,”回到會議室,陳組長低頭翻看文件,一邊講話一邊調出ppt,“但是大家也要知道,有多大的實力攬多大的活,為了給一些新學員一個正确的認知,現在播放一下上個月【小河村滅門案事件】的執法記錄,這也是我們本次總結會的學習内容……”
會議室邊上的人自覺拉起了窗簾,陳山煙走到門口關掉白熾燈,投屏上的畫面更加清晰起來。
大家安靜下來,隻聽見了呼吸聲。鏡頭左上方有着時間的标注,隻見畫面從明亮的室外一下進入略微灰暗的室内,走在前方的分别是兩三個穿警服的公安弟兄,另有二女一男,看背影,分别是陳山煙,特安部之前退伍專業的一位男戰士牛哥,一個部裡有四年工齡的金姐。至于這個執法記錄儀的攜帶者,則是部裡的新人小麗。
畫面裡中的陳山煙說:“仔細腳下,這裡是一處遺留下來的淫祀陣法,嫌疑人拐賣和殺害數人,在這裡進行了類似于放血的行為……”
衆人一番探查,發現屋内遺留了一些細小的金屬器具,燒的隻剩一點點的繁體字書籍,和一些生活垃圾,拿起探照燈仔細搜尋後,大家才發現了一點小小的鞋印。
陳山煙和金姐戴上手套辨認那本繁體字書籍的殘骸,古文知識更豐富的金姐判斷道:“講的是祭祀山神的儀式,隻有一點點,常理來說祭祀山神該用白玉,羊,豬,牛還有酒一類的物品,不論如何都不會用活人的血液。”
“是不是一些古老人祭的遺留?有沒有什麼邪神是需要人祭的?”陳山煙問。
金姐:“活人祭祀從商朝之後就少有了,如果說偏遠地區的話,不排除山精野怪吃人的可能性。”
定論難下,大家又走出了房間,搜索附近,鏡頭在長久的步行中隻産生了輕微的晃動,坐上低調的面包車,大家又來到了不遠處的廢棄聚落,這些都是一些古老的土坯建築群,隻有斷壁殘垣和幾片破瓦蓋在屋頂,外牆上寫着褪色的紅色“拆”字,外圍是十幾年前修的雙行道水泥鄉道,雜草已經長到了路中間的縫隙裡。此時天色已接近黃昏,衆人查看這些地方時已經用上了手電筒。
走在隊伍前方的金姐說:“這是根據通靈找到的最後線索了,受害人的記憶在這邊中斷。”
隊伍裡有人說:“兇手的最後作案地點也有可能是這裡?”
陳山煙:“有這個可能……保持警惕,搞不好那個被祭祀的東西就在注視這裡。”
鏡頭晃了一下,一個公安的民警轉過頭來道:“小麗,你要不要走到中間來?不要太害怕,隊裡有專業人士呢。”
鏡頭的攜帶者的聲音響起在畫面外:“組長,我……”
陳山煙:“我記得你是因為天生陰陽眼才被招進來的,到隊伍前面來,不要落太後,發現什麼及時跟我們講。”
“好。”鏡頭随着小麗的答應往前移,畫面看得清前方了:那是一片廢棄的老房子,手電筒照亮的地面上,清晰可見一些血迹和車輛留下的車轍。
在緩緩起伏的土坡上,衆人看見一座保存地較為完好的土廟。
太陽的最後一點餘晖在地上打出長長的投影,月亮也已經露出了一點邊角。鏡頭又晃動了一下,前方的金姐說:“快到晚上了,大家小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