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彬雖是氣勢洶洶,但這人又不是祝青葵,林晞便半點也不怵他,徑直地便是反唇相譏:“休得這麼講祝姊!你聽我講完呢!那山谷裡頭妖獸那般兇猛,這麼多人裡頭也隻我一個曉得些法術,我又怎敢不全力以赴?那是法力耗得過頭了,不僅動彈不得,而且身子上邊有了些變化,得用些小法術方能瞧見。”
後邊還小小聲嘟囔了幾句“你又不曉得法術”雲雲,不過是免得再惹了這家夥叨叨,沒有當面講出來而已。
林啟摁下邊上掙紮着要跳起的小弟,又掃一眼字條:“那我權當你所言是真,所以當日果真是那個......祝姊,她識得你,也真是她将你一路帶出來的?”
他倒不曾問法不法術的事兒。但凡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女子掌着如許召火本事,絕不可能是個凡人之類。若說她是個半點兒不通曉法術的,這話講出去大約也沒人會信。
“是啊,若非祝姊,你們既然見不到我,那便也找不找我,我怕是要在那山溝裡頭躺上個五日七日的了。啊,祝姊的名兒便喚作青葵,”林晞對此的回答倒是猶豫不多:“她同我哥那是頂好的朋友,所以也是自小便識得我的。不過再多的我便不能同你們講了,我要講了,哥會惱了我的。你們隻需知道祝姊她當真是個好人便是了。”
思及哥發怒時的會有模樣,林晞也止不住輕輕打了個顫。其實他哥脾性一向甚是溫和,細細想來,由她林晞出世至今,也似乎真沒見過這人惱怒的模樣。隻是像他這般常年不發怒,卻又不是個老好人樣的,便總會引人猜想他氣惱起來的模樣,是如何如何口吐烈焰,或者如何如何青面獠牙。便像是個脾氣好的斑斓虎,能在樹叢裡卧着一動不動,任你四周八面繞着來瞧;卻也不代表便不會忽然躍起,而後擇人而噬了。故此越是想,便越會害怕,漸漸地,竟也沒人敢去捋這人的老虎須了。
“如此自然是最好了。無怪我們一初見到她時,她那麼焦急,想來她是早已找着你并且抱着來了。隻是我們誰也見不着你啊,幹着急,還要回頭去山裡邊尋你。那情形,你可能想象?”林彬搖搖頭,想起當時衆人那滑稽情景,竟有些忍不住要笑:“可真是險些誤會人一片好心了。晞兒,方才是哥哥不對了,哥這裡同你道歉了啊!”
林晞“哎哎”幾聲,真有些不習慣這林彬忽然哥起來了的模樣,險些要給吓得在席子上倒退幾步:“沒事沒事,祝姊不會在意這個的。便是她的來曆一類,我哥告訴我的實在也不多,并且都是不許我同任何人提起的,說是為我好。”
林啟倒也不需她解釋得那般細緻,少年人自然也有好奇,卻也曉得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點一點頭,又問:“那你今兒早上又是跑哪兒去了?連你祝青葵姊姊也找不着你,還将人氣得當衆砸了湯碗。”仔細想一想,發覺這事兒裡頭竟有能教訓晞姑娘的地處,“你瞧瞧,這大庭廣衆之下的,一個姑娘家家的惹了那麼多人來瞧熱鬧,丢人不丢人呢?”
“哎我曉得了,方才才給祝姊說了一頓呢你們又來。”林晞有些煩躁:“我那是去救人呢,清早的出門見到有個人倒地上了那不該去救麼,誰有那個空閑時間來慢悠悠找人告訴哪?”話說到這件事上頭,女孩竟有些打蔫兒,“不過祝姊不信我開的方子,獨自留着人下來講話了。隻是我記得她也不曉得什麼醫術啊,這麼避開人來的,是要做什麼嘛......”
話兒講到這裡,估摸林啟字條上的問話是問完了,因着剛剛錯叱了姑娘,心裡頭正抱歉得很;林晞也低落着,不多想要講些什麼話。四人一下裡無言,便隻得擡頭望雪。那雪觑着布簾間隙往亭子裡飛,飛進來了,便給熱氣化作濕淋淋的一攤水。這雪好幾日裡頭,小了大,大了小,小了再大,總之是循環往複,卻沒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細細密密仿佛蛛網,織得天地一片叫人心昏目眩的白茫茫。
一片昏茫靜寂之中,倒是林晞最先擡了頭。
“......祝姊?”
疏影橫斜,有一襲紅衣剪着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