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你也知道,我是修過些仙道的。仙人又往往會給自己造個本命的法器。那琴便是我親手所造,如今已成大半,隻待着冠禮上邊給它賦名罷了。”
“隻是這些法器之類,為何打造之時往往不能假手于他人,雖也有為了求上個意頭的原因,更多卻是怕它會染上了鑄造人的因果。”
“想來你也聽講過不少,暴君尋了個絕世鑄劍師來給自己鑄寶劍,劍師無奈之下隻得聽從,誰知那劍是造出來了,卻會在呈劍之時将暴君首級一劍斬落的傳聞。你便不曾納罕過,雖說民間傳聞大多大同小異,這同卻也同得過多了罷?”
“上好的法器,便是個天生的靈物,認着主了,除非劍斷琴碎,那便是死也不能更改的。故此,這修造法器,便也是個修造因果的過程,容不得他人摻手。”
虞子辰算是聽懂了:“而我改了裡邊的因果,便要連帶着将你也改上了一改。”
可不麼是,一道劃痕,便正正地亘在琴闆最中央,連林柯也隻能盡量修飾而無法刮除,瞧着便教人很是難辦了。
“那......”虞子辰想一想:“那我不妨便這麼出山去,過後日子裡便永世不再踏足初隅近處,兩個人隔得遠遠,便是之間互有因果,那總便也沒法夠得着罷?”
這本是個極好的解決法子,虞子辰講出口的時候便也不曾多加思索。隻是在這般過去以後、稍稍回神些許,便覺背一冷心一涼,好巨大一個懊悔的浪頭猛撲過來,猝不及防将他澆了一頭一臉。
他是始終知道自己要走的,從來便沒敢忘,便連同傅老講的什麼賴在義學不走,兩人都清楚知道那都隻是些玩笑話,說說罷了,當不得真。
縱然他在外頭的江湖裡邊也無眷戀之物,但那便是他該去的地兒,沒有什麼因由。
但出了初隅又不是見不着林柯,這人也算是常常要出山來的呢。便是他再不能進到村子裡邊,那也可以同人約定個時候,也不走遠,就在郁源村裡見面。橫豎他也無故人親友,便像是祝青葵那樣,每到年節便來找上人來叙個舊,講講年裡見聞的奇人異事。這般個場景,想想還是挺能叫人心動的。
但若是真見不到林柯了,面見不着,連音訊也要刻意地不能去聽,這便教他覺着很難受了。
隻是見不着個人而已,過去也并非不曾發生過類似之時,怎的偏偏他就要很難受?
大約是會教他覺得很不自由罷?
萬一林柯真同意了,那日後他們會變成個什麼樣?當真是要相互避着,絕口不提這三兩個月裡的事兒,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這法子無用。”
虞子辰這邊悔得腸子都青了,正想着要如何回過前邊的話呢,林柯卻不待他開口,直截了當便出聲道。“若你隻是在琴周邊角裡下了個小小劃痕,如此行為或許還能有些補救餘地。隻是現下裡......你是走是留,也都沒法從我這邊的因果裡脫身出去了。還不如便這麼留着,屆時若是真起了事兒,我還能予着你些照應。”
他這話裡邊的意味,算是給了虞子辰小小的一個低眼。平日裡這姓虞的家夥是決計不肯吃這麼個虧的,三句話裡走過去,便必定要将丢了的場子找回來。
“瞧你這話講的,”虞子辰笑,現下裡他隻覺心情愉悅,便連先前被念叨了一整晚的“過節”二字,仿佛也長得漂亮起來、能入眼了,“我好歹也是個走過江湖玩過刀的人呢,不曉得的,還要以為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姑娘。”
“大姑娘便在隔壁講話呢,仔細她聽見了明日便來找你算賬。”
林柯見他笑,便拎起來旁邊一個空了小半的芸苗酒壇子,“良辰美景,要來些麼?”
“你還留着呢?”虞子辰挑眉,身上壓着個不知何時便會應驗的大因果,他現下裡卻隻想顧着喝酒,“我當你行路匆忙,給落祠堂前邊去了。”
“怎的可能,這可是千金難求的芸苗酒。”林柯尋了兩個寬口的酒碗來,一人一碗,斟得微微滿,“來,幹!”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