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辰何等聽力:“你師尊又是何人?”
說起自己師尊,這蘇展又有些故态複萌的意思了,仍是不敢高聲,便小小聲地:“我師尊是誰又幹你什麼事哪?那是人宗門裡傳下來的絕學,又不是盜的你家秘術。”
虞子辰拈起旁邊一片雪月刀,讓那薄刀在手指尖上打着轉兒,水似的銀色一下一下忽閃,他便也能好聲好氣:“你師尊姓甚名誰,是何方人士?”
蘇展抖了一抖,不敢不開口:“廬陵人士,皓影仙子莊靜一。”
......
莊......靜一......?
蘇展原先還不覺什麼,隻是他将将說完那麼句話以後,面前這人的眼神卻忽然變得極其可怕起來。
忽然衣領上傳來一股巨大力道,這一下來得忽然,蘇展直接給甩了個頭重腳輕眼前發黑。隻見這小前輩忽然便維持不住表面上那層淡定從容了,一手揪了他衣領揿在牆上,一手指縫裡夾了整整三隻寒光凜凜的雪月刀,就抵死在他喉嚨口,那聲音卻竟還是冷靜無波的:“你師尊身形多少,體态胖瘦,使一道什麼武器,平日喜着何色衣衫,喜食何物,不食何物,喜好何種生靈?”
蘇展:“......”
他能不慌嗎,瞧着這人神情,就仿佛見着了那給踩了尾的貓被犯了窩的兔子,好像他隻要有一個問題答不上來,那三隻銀色刀子便要冰涼涼地給他開上個碗口大瘡疤了。
幸好他平日裡也是個細緻的人,換了翠微那小野丫頭,指不定是半個都不能記得起來。
他便道:“師尊比你稍矮些,大約是到你眉心那般的高度,體态纖長,使的一道白藤鞭。平日裡喜着白底青紋的衫子,喜食魚,不食菌菇,喜愛......動物......呃......”
虞子辰手上捏的刀片微微逼近了一步。
蘇展下意識地便要往後退,然而背後便是牆,他算是退無可退:“我也不曉得師尊喜好何種生靈!但師尊房裡養了個額前一撮白毛的老鹦哥,雖然張嘴便是罵人話,還胡亂喊人名字,半夜三更裡地喧鬧, 卻也從未被師尊攆出去過,那想來師尊便是喜歡這鹦哥罷?”
白額鹦哥......
虞子辰神色一靜。
霜台五絕裡邊,大師兄為人寬厚不易發怒;三師姐于他是如母如姐,敬重有之,拿來玩笑卻是絕不敢的;四師兄那個武癡眼裡除了他的劍别無他物,隻有他二師兄,曉得一堆精明詭谲的小事物,便常常與他惹事玩笑。
那傻鳥還是他在自家後院裡樹上逮下來的,野性得很,見人便啄。他花了五日熬鷹似地熬,好容易馴得會說幾句人話,便往二師兄房裡一扔,栓了門窗便跑,隻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
誰知隔了兩日,他半夜裡便睡不安穩了,總覺得有人在睡夢裡邊罵自己,乍地醒來,那罵人聲音反而更為聒噪清晰。就正落在房梁頂上,扯了嗓兒,一疊聲地喊着“小虞姬大傻蛋”。
……二師兄好算計,這話算是聲聲精準踩中他逆鱗。
虞子辰隻覺精神百倍,覺也不睡了,翻身而起,一把薅住那白點鹦哥,教了它一夜“姓辛的肥肚兒溜溜圓”。
那時他師兄正耗着精力研究一份什麼上古奇陣,縮在房裡足足三個月不曾出門,于是複生的除了髀肉,還有肚子上晃悠悠的一小團肥肉。
此情此景,虞子辰現在想起也還是要笑出聲,想來除卻那些謙敬禮儀,平日裡還能這般插科打诨互踩痛腳的,才是真好玩兒的師兄弟呢。
那鹦哥給他們調教得隻認霜台五絕,卻也是有些親疏遠近的:對着另外那幾人,什麼腌臜話那是脫口就來,也不知是誰教進去的;對着莊靜一這麼個漂亮姑娘,卻是識相得很,就那麼在人肩上安靜站着,整一個聽話乖巧的虛僞模樣。
他聽着原先蘇展的講述,臉皮還能易容造上個假面呢,但那喜好之類,卻畢竟是根深蒂固,難以造僞,況且還能被這鹦哥認着。
想來他口中那師尊......自然就是莊靜一本人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