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佩先前約莫是給那耷拉下來的寬袖攏住了,隔了不厚不薄的一層碧布料,故此教人難見其光亮;此時從裡邊掙紮得出,隻見得其中心此時正亮着一點熒熒微光,幽青色,尚不到人尾指的指甲蓋大小;卻因着四周黑暗,瞧着便似是漂浮在半空之中,便像極了那些個鬼怪傳說裡邊的墳頭鬼火。
這點光亮同旁邊那燭火相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明亮顔色。蘇展在旁側,這會兒集中着精神隻看那老頭兒的,見他忽然間竟跟發瘋了似的亂竄,雖說是早有準備,卻也給那股怪力驚了一小驚:隻覺得麻繩另一端仿佛綁了個燒着尾的野牛,那力道傳來幾乎能将人整個兒帶飛。
于是下意識地便将手裡麻繩狠狠一個收緊,也顧不得會夜深擾民了,隻挑高了嗓門兒對人一聲倒喝,以求拿聲響來震住對方。他專注于此,自然便不曾發覺虞子辰手腕上這點兒微小變故。
他一聲暴喝,恰巧窗外邊電閃一刹,顔色隻不似是往日常見的白。不待人去深究,,一道好威風的落雷幾乎同時砸下來,兩相疊加,轟地一響,窗扇子瑟瑟地抖,直教人覺得這麼間小屋也在風雨夜裡飄搖起來。那老頭子果然便被震住了,麻繩那邊再無掙紮的動靜傳來。老頭兒那小小一隻身子以一個滑稽可笑的、仿佛四腳蛇般的姿态扭曲在木闆地上,半晌不敢動彈也不敢言語。
虞子辰自空氣裡邊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手頭上的動作僵止了,心裡邊歎了口氣,道,果真還是碎了哪......
他怔愣之間,便感覺四肢上纏繞的黑蟒藤蔓,倏然間都跟退潮似地往地往下落去,而後猝然有一個幹瘦的東西觸了他的腳腕。就似是枯幹的藤蔓沿着人軀體緩緩蠕動,那觸感過于詭異,直将虞子辰惡心出一脊背雞皮疙瘩,好容易才憋住了不曾一腳給那東西踹将出去。
他示意蘇展移了油燈過來,執着燈火放低了看,果真就是那小老頭兒,五體投地的姿态,被束縛在頭頂上的兩手死攥着自己一隻腳腕,嘴裡邊又在嗚哩哇啦地叫。
在場裡的兩個人,哪一個都聽不懂他在鬼吼鬼叫些什麼。虞子辰試着将那不知何處已碎開來了的玉佩向他移得近些,便見他愈發緊張許多,似是想要做什麼動作,卻又因着繩索的束縛而不能夠,隻得跟撒潑似的在地下四處亂滾。
虞子辰瞧着他動作,瞧了一陣子,對蘇展道:“你拆開他的一隻手來瞧瞧看。”
蘇展心道我若是松了繩子,他可不就要趁機跑去了麼,卻又不敢違抗虞子辰的意思,于是為防着這家夥手臂得了自由便要傷人,他專門放開的是被虞子辰捏脫臼了的右手。
虞子辰:“......”
這小子的腦殼兒實在是真不怎麼靈光。
他耐着性子,緩了聲音:“你留他一隻好手縛着,放出一隻殘了的手,這又要他如何同我打手勢來?”
眼見蘇展又要回頭去解那綁左手的繩子,虞子辰聲音愈發柔和了:“你這是又要做什麼?”
蘇展悻悻縮回手來。
前輩,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合您的心意哪?您可給我個準話罷。
虞子辰瞧着地上那小老頭兒,喃喃幾聲“右手”,心裡邊便湧出一個想法來。霎時出手如電,一手捏肩,一手扯着人大臂,一推一送,隻聽“咔”一聲骨響,那脫臼了的右手竟是給他又穩穩地接了回去。
按理來說,接骨隻會比脫骨時候更為疼痛,隻是現下裡這老頭卻是死死咬住了牙關,便是痛得周身顫抖也不敢在地下移動半分,全然不見了初時四處撒潑賣瘋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