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葉秋,” 蘇沐秋朝吧台另一邊的少年揮手,那少年并沒有理睬,隻是專心緻志的打着遊戲。
“哎哎哎,理我一下,理我一下!”橙發的少年把手一個勁兒地往過伸,葉修把爪子扒拉下去,過了幾秒爪子又回來了。
“什麼事?”葉修不耐煩地瞟他一眼,少年唇紅齒白,眼眸明亮而清澈,沒有一絲雜質,恰如熠熠生輝的星辰。
“那個小姑娘來了已經一周吧,從早到晚都在這裡,現在是夏天,這是放暑假了出來玩啊?但是沒有大人陪?”
“準确來說是六天,給她開機的不是你?難道拿戶口本就可以上機了嗎?”葉修當然也注意到了縮在椅子裡的身影,這姑娘也才小學吧,在嘉世網吧一待就是幾天,除了打遊戲就是在追劇,厭煩了就開始發呆望天花闆,在桌子上一趴就能睡着。行李箱就放在腳邊,也不怕别人來偷?
“開機的是我啊,”眉目清秀,幹幹淨淨,像夏日冰爽的檸檬汽水一昂脖就會感到惬意的少年說,“陶哥還特意去問了情況才讓我開的。”
葉修唔了一聲,“那就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了。”說完繼續打遊戲,對那個姑娘的事完全沒有興趣。
“我要不要去問問?”蘇沐秋躊躇不決,“我勸你最好不要。”葉修說,“那姑娘眉間結着愁雲,整個人陰郁極了,即使去問,人家也不會告訴你。”
而且這種人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
“啊……這樣,”他若有所思,“名字倒是怪别緻的,叫沈溪溪,說起來,沐橙最近在看《紅樓》,裡面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
“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蘇沐橙舉着冰棒進來,“哥哥你先吃一口!”冰棍還在嘶嘶地冒着冷氣,一看就是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
“好,還是沐橙對我好。”蘇沐秋喜滋滋張口咬了,“看看我妹妹的記憶力一一”
“哥哥,我去問過啦,那個女孩說她是去找媽媽的。”接回了冰棍,蘇沐橙含糊不清道,“聽說找了好幾個地方,每個地方固定的隻到一周就去下一個……”
“你們在說我?”不知不覺之間,頂着一頭鳥窩頭的小學生在吧台處站定,“啊,沒錯,我是去找媽媽的。”她重複了一遍,聲音暗啞,大夏天還穿着長袖,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那,你媽媽在哪?”蘇沐秋放柔了聲線,走出櫃台蹲下看她。
“不知道,”有些警惕地退後一步,沈溪溪說,“媽媽喜歡有海的地方,我就去有海的地點找她了。”
這?幾個人面面相觑,有海的地方多了去了。可這H市也沒有海啊?
“H市沒有海,”葉修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冷冷道:“你找錯地方了。”
“咦,可是媽媽說,H市不是有法海嗎?”自言自語了一陣,小姑娘道:“那就再待一天,明天我再走。”
“明天走,去哪呢?”蘇沐橙問,“小姑娘,你不是剛從Q市過來,Q市是有海的呀,找到你媽媽了嗎?”
“你媽媽是去出差了?”哥哥緊随其後,“你爸爸呢?”
“我沒有爸爸!”像貓被踩住了尾巴一樣,她開始尖叫,聲音大得能掀翻天花闆,“我沒有爸爸!!!”
“哎哎,小淑女稍微冷靜點,”葉修見幾乎這片的人全看向這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啊,對不起,我最近老是控制不了,媽媽是去出差了,出差的地點不知道,我隻知道她喜歡海,大概是海邊的城市。”她苦笑,“不知道下一站去哪裡,随便看吧。”
家裡人不管嗎?兄妹倆對視了一眼,内心湧動出了同樣的酸楚,他們倆是失去父母,這姑娘八成也是。
“你……要不今天晚上去我家住一晚?和沐橙,我妹妹住,”他猶豫着說,“這幾天我一直見你,每天晚上在網吧過夜,很危險的……”少年越說越小聲,到最後就低的聽不見了。
“我沒有意見。”妹妹果斷點頭,這姑娘會去大澡堂洗澡,但總是不梳頭,蘇沐橙看着枯黃打結的頭發就難受,“我也沒有。”
“葉秋你反對也沒用!”蘇沐秋拍闆,“哎,你不反對?”
“我為什麼反對?”葉修奇怪看了他一眼,“房子是你的,我就是暫住。”少年懶洋洋說。
“那……就麻煩了。”沈溪溪看了他們一眼,那少年們的眼神都挺清亮,像鏡子一樣可以反應内心所想,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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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兄妹都是好心人,喜歡時不時把人往回撿。”蘇沐秋果然把她領回了家,本來就狹小的屋子裡一下子塞滿了人,滿滿當當的,葉修隔着一道門說,他相信裡面的人能聽見。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沈溪溪在淋浴,水聲暫停了一陣,“放心,我明天就走。”
“我不在乎别人是怎麼看我的,”她撩了把濕漉漉的劉海,定睛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在那裡,的确有個本人張牙舞爪挂在上面。
“别誤會别誤會,”少年連忙澄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感覺你是不是有……某些方面的問題?我在書上看見過,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臆想症?小姑娘啞然失聲,然後捧着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好好玩啊,”她越笑越大聲,最後轉化成了一聲嗚咽和無盡的平靜。
“你猜的沒錯,我就是有病。”蘇沐秋和妹妹去給她買東西去了,隻留下葉修。
小不點開了門,頭頂着毛巾出來了,“不過不用擔心,我是不會傷害到你們的,”毫無血色的唇張合,她一臉認真地擡高了胳膊,“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大夏天還穿長袖嗎?我隻會自殘,不會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