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這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了葉修啊。”老人撫着胡須,放下拐杖站了起來:“小丫頭涉世未淺,可以理解,但是有些話呢,說了會掉舌頭的。”
他睜眼,全身氣勢一放,毫不客氣朝笑意盈盈的沈溪溪撲去。
本來就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再加上他所有的經曆和閱曆都化成了威懾,就像憑空出現的無形大海朝她擠壓而來,旁邊葉秋都有些站立不穩,但他還是朝她這個方向走了一步。
“哎呀,哎呀,好可怕。”小姑娘拍着胸脯,“好濃烈的殺意,我甚至都覺得有一瞬間我幾乎無法呼吸,”她注意到了葉秋對她的維護,甚至笑了笑,向前走了一步:“不愧是将軍級别的人物啊,不過,您用氣勢壓人也大可不必,我不用害怕。”
鋪天蓋地的氣勢到這丫頭這裡仿佛被一堵牆阻擋住了一樣,紛紛朝旁邊消散而去。
“哦?”葉老先生眼睛微微放大,這姑娘給他的感覺像海裡的漩渦一樣深不可測。
“哈哈哈!”和小姑娘對視了幾分鐘後,葉老大笑起來,“好長時間碰不到不會怕我的家夥了,葉修是一個,你是一個!”
葉秋松了口氣,他知道任何人被那雙鷹眼所盯過的人不消幾秒就會低頭,而這丫頭,果然和她說的一樣。
她不會怕誰。
“小丫頭想讓葉修出去?”老者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道,“說說理由吧?”
“哦。”小姑娘扳着指頭,開始演講起了她準備好的說辭。
“于理呢,葉修身為我們戰隊隊長,您們強行帶他回來不僅會打亂我們整個的戰隊計劃,而且還會對他的身心造成很不利的影響,對接下來的比賽沒有好處。”
“我們并不關心你們口中的戰隊。”葉父說,他一開始也被這丫頭的口出狂言吓倒了,本來第一印象不好,這下更壞了。
“哦,我知道。”沈溪溪說,“所以這就是我今天來的目的嘛!”
“不隻是為了帶葉修走?”
“哎呀,要帶葉修走,肯定要需要解決問題嘛!”她撓撓頭,“雖然我這個外人在你們面前指手畫腳的有些不好——”
“你們,有真的理解過他們内心的想法嗎?他們想要的是什麼,我覺得你們不會不知道……”
“那麼……”沉靜如水的眼神一變,沈溪溪道,“為了你們所謂家族的面子,權力,榮譽,把兩個人好好的折騰成什麼樣子?”
“他們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籠中鳥,是你們,親手打上了烙印。”
“父親!”見葉父勃然大怒,葉秋頭疼不已:“這姑娘沒有惡意的。”
“你看,你兒子叫你什麼?叫你父親。哎哎哎,我就不一樣了,老沈啊,老爹,老爸,爸什麼的随意亂叫。”小姑娘搖頭晃腦,“您不用拿葉家的家勢恐吓我,我說的不好聽點,百足之蟲……”
“阿溪!”這下完全觸了逆鱗,葉秋的頭更疼了。
“逆子!”
“你看,為什麼要用逆這個字呢?說明他很明顯違背了你的意願啊,在你們的潛意識中,生來就把孩子當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中的一部分吧?”
“可是在我看來,父母和孩子應該是平等交流的對象啊?”
“我們賦予了他們生命!”葉父的眼睛噴火,“尊老愛幼不應當是傳統麼?”
“哎……他們的出生是你們一廂情願的結果,你有沒有問過他們,他們願意當你們的孩子嗎?”
好麻煩,要不是為了讓他們倆徹底從這口深不見底的井裡出來,她才懶得跟這群古董的人物一樣打交道呢。
“于理呢?”葉老喘了好半天才緩過來,“啊,這個更簡單了!”白嫩的手一拍,少女笑答,“為了救心上人出來,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
“什麼?!”葉父腦袋嗡了幾下,“你說什麼?!”
“呃……我找我男人,也不行啊?一大早起來人就不見了,連個消息也沒有……就來了,有問題?”她有些遲疑,葉秋已經有一種佩服的眼神看她了,于是就幹脆說得更簡潔明了了。
“你男人?!”
“葉修啊。”沈溪溪坦蕩地把炸彈擲下,才不管被炸的七暈八扭的幾個人。
“哐!”地一聲巨響,氣喘籲籲的男主角推門而進,他才顧不上敲不敲的禮儀呢,本來一開門就是小姑娘低頭坐在地上垂淚的畫面。
沒想到這丫頭看上去什麼事還沒有,老神在在的在那邊磨了半天洋功:“來了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你看這不正主來了嗎!”她豁出去了,“能讓我們來聽聽正主的心理看法是怎麼樣的?”
“你不太像一個傳統的中國人,反倒像一個混合體,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有歐美人的影子,也有日本人……”葉老犀利指出,“哦,我知道,傳統的中國人呢,應該是天天把倫理綱常,禮義廉恥挂在嘴邊。”
“好可惜,我不是。不過我不是混血哦!”
“沒事吧?”葉修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确定人沒事後抱了抱:“吓死我了……”
“安啦,葉秋哥說你家的人不吃人我才過來的嘛!這才一早上,胡茬都冒出來了,紮着我很癢的!”小姑娘安撫性地拍拍哥哥,深深望進他的瞳孔深處:“我這不來了嘛!”
“你這丫頭,來了也挺巧,我正好綁了繩子準備跑呢,一聽消息我就火急火燎的過來了。”他神色自若,“老爺子,什麼時候學會用這種綁架辦法了?”
葉修和葉家的關系很糟糕,關鍵是這兩方人都很倔,你但凡要敢出這個門,我就敢不認你,在關系最緊張,火折子一點就爆發的階段,管家偷偷傳來了消息。
葉修回應相當淡然,就一句知道了,然後第二天就跑路了。
這當然讓葉家氣得吃不下飯,于是越鬧越僵。
要破解的方法很簡單,誰先低頭就好了。
可是今天這老爺子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哥哥把手搭在沈溪溪肩膀上,一副吊兒郎當的姿态:“哎,不是,我說咱家的安保真的要改改了,逮回了我一次,下次我還能跑出來。”
除非……是有誰告訴了老爺子什麼。
而這個人明确知道他在小姑娘心裡中的地位,知道一定會來葉家找人,而她本身就是一個破局的關鍵點。
這一來給雙方一個交流對話的機會不說,二來呢,也想确定一下在她心裡地位位置是有多麼重要,再者,葉修也能審視下自己,最後,可能也會給葉秋帶來好處。
這個深藏不露的人……會是誰呢?
他不動神色掃視了全場的人,好像沒有誰能值得懷疑的。
“我知道在你們眼裡,葉哥去打電競是一個極其丢人的事。”把葉修的手放開,小姑娘朝他們躬身:“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明天起來你們就想和好了呢!一天,一個月,一年,十年也不要緊,我隻是個傳話筒,所有人都有身不由己的事,無法說出口的話,我不是在命令你們,你們覺得我礙事也好,多嘴也好。我隻是提出一個建議,接不接受都看你們自己。”
“拜托了,請相互理解下吧,無論中間隔着什麼,你們中間還是有血濃于水的親情。即使葉修哥不說,但我知道他一定想讓家人坐在觀衆席上看他比賽,同時他也說過——”
“第十賽季,興欣取得冠軍後,我會退役。”葉修說,這姑娘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隻能出來表個态。
“所以讓他任勞任怨的當一個社畜去吧!”完全沒有被他的發言震驚到,小姑娘自顧自說完才瞪圓了眼睛:“退役?!”
“你的反應怎麼總是那麼大呢?”
“哎!你退役我也要跟你一起退!”她急急忙忙說。
“别鬧。”完全當做了玩笑話的葉修不以為意,“你還早着呢!多拿幾個冠軍回來,你可是主力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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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簡單就放我們出來了?”回頭看一眼主屋,沈溪溪還是有點不可置信。
“對啊,餓死我了,我都用絕食來抗議了,二秋,有吃的嗎?”葉修一出書房就喊餓,恢複成了之前的樣子。
“有啊,有小點的狗糧,你要不?”葉秋走在一邊,心情特别好。
“我想起來好像有些人說過,葉哥偷吃過狗糧的事。”小丫頭蹦蹦跳跳,“咦,是誰說過呢?”她斜眼。
“你看!”哥哥轉移話題,“這不正好,小點,來,伸手!”
一隻土狗搖着尾巴過來了,它的步伐有些不穩,毛發斑白,明顯是個老年狗了。
“你好你好。”她照貓畫虎握握爪子,“你們家的狗不兇呀?”
“汪!”似乎嗅到了什麼熟悉的氣息,小點的尾巴又開始晃了。
“轉的像個風車一樣的……奇怪,我記得我走之前,它一般是不喜歡除了葉家以外其他人的嗎?”哥哥問弟弟。
“現在也一樣。”弟弟道。
“可能是這姑娘身上有兩位少爺的氣息吧?”管家有些欣慰地笑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看見過兩個人同框了。
小姑娘的汗毛刷地豎起,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麼不善的氣息從背後傳來。
“沐秋哥,就來了就來了!”她按着藍牙耳機忙不疊一路小跑,“小點,管家先生!我下次再來看你們啊,我先走了!”
“汪汪!”小點朝她叫叫。
“常來啊!”管家也揮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竟然過去了五個小時?”站在蘇沐秋面前,她全身心這才松懈了下來,“早飯沒吃,午飯也差點趕不上了。”沈溪溪歎了口氣,“不過把莴苣公主救出來也挺不錯的嘛!”
“那就先吃午飯吧。”蘇沐秋看着她疲憊的神态有些心疼,“你是不在現場,我跟你說感覺真的是像開戰的一樣!”
“對了對了,我要吃冰淇淋!給沐秋哥買一大份!感謝幫工一号!”
“姨媽期吃冰淇淋,也很有膽量嘛,不怕痛經?”葉修走在她右邊,“老弟,好好看家啊!”他朝站在門邊的葉秋擺手。
“滾滾滾!”少女炸毛,“我想吃就吃,把我疼死也是我自己的事!”
“那不行,你疼我也疼。”
“葉秋哥!我們去吃冰淇淋了,你喜歡吃什麼味兒的?我下次帶給你啊?”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現,小姑娘果斷轉回去。
“我……?不太喜歡吃什麼冰涼的東西。”弟弟遲疑。
“他又在說胡話,他明明最喜歡吃的是草莓味兒的。”葉修揭底,“知道了,那下次叫我什麼草莓味樹莓味藍莓味的都給你帶一份!”
“有樹莓的?我沒吃過,好吃嗎?”蘇沐秋摸摸頭,“冰淇淋等下次吃吧,你也不怕把你的牙蛀了,我跟你說,你要是再這麼嗜甜下去。”
“遲早有一天讓醫生把你的牙全拔了!”
“靠!你們好過分!!!”
真好啊,葉秋扶着門框,看見天空中一群白鴿子呼啦啦的飛過。
真好。
他閉上眼睛,好久沒有這麼放松過了,原來,風是這麼的溫柔啊,像她一樣。
總覺得要戀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