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話音剛落,耳邊驟然傳來劇大的破碎聲。
仿佛有無數碎裂的尖銳渣子從耳膜穿進大腦,黎落痛的睜不開眼,一下子摔倒在地。
世界在耳畔嗡鳴,搖搖欲墜。
零散的金光從天而降,是滄宿撕開了極淵上方的仙門封印。
被鎮壓兩百年之久的魔族沒了轄制,又得魔尊引領,魔氣大增,沖天而起。
與封印一道困守魔族的青崖城諸多将士的魂魄頓時脫力,絕望不甘的尖嘯聲自四面八方傳來,鬼聲凄厲,卻無法阻止封印破碎的趨勢。
立于極淵上方的滄宿神色冰冷,魔氣成爪,猝而用力,漫天金光頓時淅淅瀝瀝落了下來,更多魔氣肆無忌憚地朝着人界撲殺而去。
仙門用青崖城全城百姓的性命所設的極淵封印,自此徹底碎裂。
魔尊複活,魔族再起,三界大亂。
一如原書劇情所說。
封樾……或者是滄宿,那個視三界為蝼蟻的魔,将重新挑起仙魔之戰。
她幾乎聽見遠處的人們被魔氣屠殺、生離死别時的呼号,猶如昔日的兩河鎮。
可那是男主成魔神的榮光。
是劇情。
她将死在這不幸開始之前。
這是她的幸運嗎?
她怎麼會這麼難受呢?
恍惚間,黎落聽見系統在她耳邊說:
“宿主,今日所有,全因為您違抗劇情。”
“其實您折騰到現在,除了把自己提前害死,還能改變什麼呢?”
“就算沒有您,魔族終究還是會破開極淵封印,屠戮三界。倘若動手的是封樾,您作為女主,與男主榮辱與共,又怎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呢?”
系統的聲音機械、冷漠,帶着嘲諷:
“我早便警告過您,隻要您按着劇情行動,就一定能回家。這個世界的尊嚴、情感、生死,都是假的,您為什麼就想不通呢?”
“宿主,如今你便是後悔,也晚了。”
黎落被魔族和鬼魂的尖嘯成淹沒,臉頰旁是混着雪花和封印碎片的碎石,稍一動便能劃傷她的皮膚。
可是她沒有力氣站起來,甚至因為心髒上的疼痛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細碎的傷口溢出血絲。
她眼睛本就看不清東西,黑的紅的色塊混在一起,被瞳孔前生出的霧氣暈染成一團。
她心髒被系統扼住,呼吸困難,卻強撐着不讓淚水落下。
“我不後悔。”
她喘息着,吐出這幾個字。
呼吸不暢,說出的話輕不可聞,甚至讓她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發出聲音。
她于是又重複了一遍,用盡了全身力氣沖系統喊道,忍無可忍般:
“我不後悔!”
她從未這樣強硬地與系統溝通,系統有些訝異,揣測着她的心理:
“您不會是打着破罐子破摔的主意,任務失敗,提前死亡,照樣能回到現代吧?”
它不屑道:
“宿主,您真是愚蠢得可笑。”
黎落沒有反駁,或許是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
不過幾息的寂靜,她卻覺得漫長的好像過了半輩子。
過了好久,久到黎落已經覺得自己死了,系統的聲音才再度響起,聽着,倒像是臨别前的關懷:
“其實,您本可以不死去的。可珩亦即将與魔尊同歸于盡時,您為什麼要提前動手呢?”
黎落茫然地睜開眼。
系統追問:
“您是想要魔尊體内的玄鐵,還是——不舍得珩亦死去呢?”
像是想在最後看到黎落後悔痛哭流涕的模樣,系統的聲音裡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
“他可是注定要殺死您的人,您若是再心狠一些,這些阻礙你活下去的東西都會消失,可您為什麼偏偏要動手呢?”
但黎落沒在意它的意圖。
她摸索着找到了被她收起來的玄鐵,感受着冷硬的觸感,喃喃道:
“我原本想,送他一把劍。”
然後她掙紮着擡起頭,努力睜大眼睛去看頭頂的天光。
濃黑魔氣遮雲蔽日,極淵上空隻餘一線明亮日光,像是永遠都無法驅散那氣勢洶洶的黑。
她看着那僅存的一線天,神色恍惚:
“但是,他似乎……不需要我的劍了。”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段遲意,隻有仙門首徒,破妄劍主,殺了女主的珩亦。
珩亦要守天下蒼生,要走仙門正道,這條路上,再沒有比破妄劍更好的劍了。
或許他們最終都會回到劇情中。
或許她真的隻是一個毫無用處的角色,隻能給男主的成功添磚加瓦。
她隻會越努力越不幸,對劇情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死亡才是她存在的價值。
心裡有個聲音對她說:
算了吧,這裡哪個人不是這樣過來的。
她其實和其他角色并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多了一份來自現代的記憶,便妄想着可以改變劇情。
她其實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局中人啊,無能為力,不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可另一個聲音不甘地反駁:
連封樾這樣占盡優勢的男主都死了,她的努力其實也并不是全無作用。
縱使是男主,也得和她這個挂件女主一起死,怎麼不算她這個人的成功呢?
黎落眼皮開始變得沉重,生命流逝的時候,身體裡好像多了一個倒計時,她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
直到系統忽然對她說:
“恭喜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