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并非破不開段遲意在雲蒼城外設下的禁制。
隻是魔族也在虎視眈眈,與其一個不慎讓黎落和魔族聯手,不如化禁制為封鎖,将黎落和混沌之力暫且困在雲蒼。
成胥道君所料不錯,比起仙門,滄宿才是當下最為焦慮的人。
他一而再再而三折在黎落頭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被混沌之力傷到險些再度魂飛魄散。
還是在他的魔魂回歸本體之後。
滄宿生平頭一次知道嫉妒到發狂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她一個凡人能催動混沌之力?
為什麼混沌之力沒有魔魂也會受她所控,反過來傷了自己?
明明他才是魔尊,他才是混沌之力的主人!
痛恨之餘,他不得不面對當下最為緊迫的問題:仙門已經知道了他複活的消息。
珩亦和破妄劍仍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留着這麼個克星,始終不能放心。
于是在收到仙門遞來的合作消息後,滄宿很快便做出了決定。
既然黎落執意不肯與他同路,他隻怕很難短期内獲得混沌之力渡過天劫,那就隻能先除去珩亦和破妄劍。
左右黎落就算落到了仙門手裡,隻要混沌之力仍在世間,他就還有機會。
想成魔神,就不能因小失大。
“珩亦死,破妄劍折,魔族大軍即刻退離雲蒼,百年内不再攻打人族。”
至于這“百年之期”能有幾分可信,就看滄宿何時能想到收回混沌之力的辦法了。
*
仙門。
段遲意踏進正殿。
他第一次走進這裡的那天,也和現在一樣。
成胥道君高坐上首,問他是否願意拜他為師,入寒冰域,執破妄劍。
魔族入侵人界,青崖城全城戰死,固然令人惋惜。
但追根究底,是青崖城守軍先丢失玄鐵導緻的,如今全城靈魂化作封印一部分鎮壓魔族,也算将功補過。
既然魔尊已死,仙門便不再追究。
隻是需要有人拿起破妄劍,肩負除魔之責。
段遲意同意了。
可惜他雖天賦卓絕,卻是青崖城守将之子,仿佛一個難以抹去的污點似的。
縱使魔族入侵時他不在場,但人言可畏。
若以罪人之子成仙門首徒、執除魔之劍,未免遭人非議。
“除魔為要,你得為大局着想。”
自此,段遲意這個人徹底消失,隻餘“珩亦”。
寒冰域中兩百年,嚴寒刺骨,煞氣傷魂,他沒有一刻不想着,父母親族的靈魂皆在極淵之下,為壓魔族難以安息,他又有什麼資格退縮?
他越早破冰,越早拿起破妄劍,青崖城的族人就越早得以解脫……
他不能有絲毫畏懼、放棄的念頭。
他不能退!
兩百年如大夢一場,出冰之時,他已是仙門首徒,破妄劍主,妖魔畏懼的珩亦仙君。
沒有人再記得青崖城,世人隻知極淵深險,為魔氣深重之地。
而珩亦仙君,是會拿着破妄劍深入極淵,用命為三界除魔的英雄。
……
段遲意收回思緒,擡眼看向最上方、以分身出現的師尊——成胥道君。
這是自他入寒冰以來,師尊第一次用分身見他。
成胥亦在打量自己這個徒弟。
毫無疑問,珩亦是他最為傑出的弟子。
寒冰域苦寒,多少弟子望而生畏,更别說一留就是兩百年,還能破冰而出,可知其毅力之堅。
其後更是以破妄劍斬妖除魔,戰無不勝。若非破妄劍劍意“以命相換”,或許他會成為最有機會得道之人。
可惜……
魔為天地所生,秉性嗜殺,魔尊滄宿更是其中最為狠毒之人,混沌之力在手,還妄圖用三界無辜生靈成殺陣,助他曆劫成魔神。
仙門守護蒼生,又豈能坐視不理,任由三界落入滄宿手中?
可魔氣生自人心,人與魔同在天地之中,他們若不付出足夠代價,又怎麼能徹底鏟除魔族,為天下蒼生争得生機?
他不覺得自己錯了。
“珩亦,你可知罪。”
段遲意沉默,沒有依言下跪。
成胥見狀,緩緩眯起雙眸,道君靈力猛得散出,壓得段遲意臉色頓時更加蒼白。
他身形一頓,失去一半神魂後修為大減,終是被巨大的修為差壓制住,被迫跪地。
成胥看着這個被他壓制着跪在地上,卻仍舊背脊挺拔如松的弟子,面露失望:
“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
他拂袖,聲音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竟将神魂割給一個拿着混沌之力的凡人!你是忘了青崖城的慘劇,忘了兩百年寒冰之苦了嗎?”
以往他隻要提到“青崖城”,珩亦就會立馬低頭認錯。
雖然與他無關,但這個過分善良正義的弟子到底是被族人的罪責綁架,不得安甯。
但現在,段遲意反而擡起了頭,雙目如星直視着上方的道君:
“弟子正是想到了青崖城的族人,才會如此行事。無辜之人慘死,才是辜負了青崖城全城魂靈,辜負了兩百年寒冰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