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關于水聲那件事的話,倒可以去查查看。不過倒不是他對酒吧的水管狀況有多麼的關心,隻是他對那間儲物間有點疑惑。
“哎嘿,就是我不是說我晚上一直能聽到水聲嗎?”周萊笑得一臉殷勤,“其實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情很吊詭來着,因為我也檢查過,确實沒發現屋子裡哪裡有水漬。如果店長在的話,她馬上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們店裡隻有一個店長能處理這些事情?你們不是專門幹這個的嗎?”
“其實原本有很多的,但是上頭的大老闆前兩個月突然找我們要很多人,所以了解這塊的人一下子全都走了。”周萊說着說着,泫然欲泣,“搞得我們一個人要幹三個人的活,嗚嗚,臨時工也不好找,人工也貴,這也罷了。問題是萬一如果觀神找上門來了,我們可解決不了。我想如果是你朋友的話,應該可以幫忙解決吧!”
盛以航隻到周萊的胸口,因此周萊不得不低着頭大聲說話好讓盛以航能聽清。話語聲在電梯中蕩開,把盛以航内心的不安也蕩出圈圈層層。他想快點結束對話。
叮。電梯到了。
盛以航思忖片刻。幽夜小徑這地方如其所名,有股陰雨連綿的氛圍,不知是因為裝修風格還是真的有觀神。然而他正處于隐藏身份的狀态,不想輕易動手。
盛以航道:“我會向許可轉達的。”
說罷,刷開房卡進入房間,砰的關上了門。
周萊徒然伸手,“我……”
下午,盛以航在房間裡翻閱許可發來的幾篇文獻。
其中年代最久遠的是大概一百多年前由一位叫諾裡斯·米爾斯的西海聯盟的生物學家寫成的《新自然力量的生物反應測試》,這篇東西非常長,但大部分是實驗相關的數據。盛以航大緻翻了一下前言、實驗方法和結論,能看出這篇文章确實是奠基之作,因為親和度、理想念力總量(當然這篇文章裡還不叫念力)、排斥反應三階段的對應數據以及由過敏測試改編的親和度測試都是由這篇文章的測試雛形改進而來的。
盛以航還記得銀發少女的事情,因此特意留意了一下排斥反應三階段的實驗。要達到發生銀化的程度,至少體内儲存的總量要到達理想總量的1.4倍以上。而理想總量跟親和度的關系大概是一個對數關系,盛以航代入文章給的公式算了一下,許可91的親和度所能達到的理想總量是許巧16親和度的1500倍以上。他都不敢想象那個少女體内究竟儲存了多麼龐大的念力。
第二篇是一個叫楊錐生的人寫的《近二十年的闆塊異動迷思》,發表時間大約是三十多年前。裡面提出雖然幾百年前由于氣候變化,每到夏天全世界的永凍層就會完全解凍,也間接導緻世界闆塊活動變得更為活躍,但是近二十年來的異動似乎過于頻繁了。柏靈星在這篇文獻的結尾打了批注,意思是這篇文章意指自然念力已經開始影響世界闆塊的活動。
接下來還有一篇四十多年前寫成名為《演化的方向——不可知論的可能突破口》的哲學小論,講的大概是生物學上已經證實能使用念力的人的額葉比較發達,被柏靈星批注否認為錯誤關聯,以及人的意識可能可以借此抵達新的邊界。其中還提到念力的使用可能是一種由人意志引起的集體幻覺,但也被柏靈星的批注否認了,她說在那個時候隻發現了意志型念制式的擁有者,因此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盛以航看完,隻得出一個結論:人類對于念力的了解依舊浮于表面。所有的研究都指其表面,而沒有試圖去找出天上的“觀神”究竟為何物。
平心而論,盛以航可以理解。觀神并無實體,它更類似于一種特殊的能量形式,依附于現存的物質中。對于人類世界而言,更像是一夜之間,所有的科學都變得像對異界神明的朝聖。
傍晚盛以航與許可他們吃飯時,許可跟他說柏靈星那邊有事,晚上預定的短會怕是要泡湯,除此之外,剛剛周萊告訴他,他們的店長坐明天最早的磁軌過來,大概中午就能到店裡了。
盛以航很奇怪,“為什麼忽然這麼趕?”
許可聳肩,“不知道。”
既然無事,二人早早各自回到房間睡下。
盛以航睡得并不安穩,迷迷糊糊被凍醒了很多次。盛夏之際,他居然能感受到北境嚴冬般那無處可躲的酷寒。他裹緊了被子,卻摸到被子外面似乎是什麼涼涼黏黏的東西。盛以航皺着眉,做了一會兒思想鬥争,還是無法忍耐奇怪的感覺,睜開眼看了一眼。
又閉上了。
……他看到了什麼?
盛以航雖然閉着眼睛,但還是逼自己迅速地清醒了過來。他給自己做了一下思想工作,才慢慢坐起身,睜開了眼。
他沒有看錯。窗外隻有一絲很微弱的光從厚厚的窗簾中漏出,輕輕地點在屋内的光景上。盛以航從放在床頭的背包中拿過一個手電筒,打開,照向眼前。
悄無聲息地,從各個角落中,爬出了層層疊疊的雪白的手臂,無數光滑的手直直地朝他伸去。從他面前伸出來的手臂,距離他甚至隻有不到一米的距離。纖指藕臂在手電筒的白光下如玉般泛着嫩白的光,像海浪一樣一片又一片地彼此覆蓋着,牽起縷縷細細的菌絲,向四方橫亘。
盛以航捏了捏眉心,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感官非常遲鈍,他很确定自己并不在夢裡,但仍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頭很暈。他從床頭随手拿起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就朝面前的臂海扔過去。
物體撞到手臂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輕輕彈了一下,就掉到了床上。這下盛以航松了口氣;這不是人手會有的質感。
他晃了晃頭,背起睡前便已經收拾好的包,挪到了床邊。手電筒照向床下擺着的鞋,不出所料的也布滿了菌絲。哪怕盛以航現在的腦子像打了麻藥一樣暈乎乎的,他心裡也對穿上這雙鞋寫滿了抗拒。
但他總不能光着腳離開。
剛剛觀察了一番,他發現這個地方好像并不是他所住的客棧。他一邊硬着頭皮穿上鞋子,一邊用手電筒猛敲了一下自己的頭,試圖把那種迷幻的感覺敲出自己的腦袋。
好在門并沒有被完全堵死。他稍微用力掰了一下那些手臂,盡管觸感很柔軟,但是意外的很有彈性,并不是很容易被掰斷。他隻能從手臂親密的撫摸中擠了出去,一把推開了房門。
走廊很正常。但他仍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有種迷蒙的熟悉感。所有的東西都很熟悉,所有所見之物的名字都在腦中呼之欲出,然而它們就像一個想打打不出的噴嚏,卡在了張嘴的一瞬間。
好熟悉。好熟悉。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他用力敲了敲隔壁的門,“周萊?你在嗎?”
沒有回答。他又用力敲了一遍,屋内仍然沒有人的動靜。他不禁懷疑起來,難道這真的是在夢裡?或者是隻有他一個人見到的幻覺?
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非常清楚夢與現實的區别。他沿着走廊走,在這一瞬間,他的思維就像是在課堂上不知不覺地陷入了睡眠一般,沒有引起任何異樣感覺地中斷了。他并未意識到自己喪失了意識,直到有人從背後猛地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