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類配飾太齊全了。盛以航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秦在天。她手上也戴着各種式樣的戒指,數量繁多,并不像是有特殊意義的婚戒,更像是儀式用具。現實中很少能有人能實現如此繁複昂貴的裝扮。雲下居民的服裝樣式非常稀少,基本上來來回回就那幾種樣式和料子,重在一個耐穿和舒适。這種對瘟疫前時代潮流的追溯,隻有在雲上才比較常見。
柏靈星從旁邊湊近了他和許可,偷偷輕聲道:“這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不像好人’和‘不像人’。”
确實。看得出來站着的人的肢體動作都十分僵硬,面無表情,哪怕在說話時都經過計算一般,隻動用下颌最少的肌肉,多一個關節都不肯動,不是很像人。剩下那個,隻能是“不像好人”了。
方呇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正好跟盛以航對上了視線。
盛以航心裡“咯噔”了一聲,剛想移開目光,對方卻沖他笑了起來,眉眼潋滟,目光銳利,道:“看哪呢。假裝沒看到我?”
這賤得發毛的語氣勾起了盛以航不好的回憶,宛如回到在雲端上被抓包的那晚。然而現在再跑顯然十分突兀,盛以航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洗腦“這是我哥”“這是我哥”,随即露出一個自認為平生最具備思念之情的微笑。
盛以航顫聲道:“怎麼會?好久不見,哥哥。”
此話一出,全場都靜了下來。
一聲幽幽的歎息從他背後傳來,是秦在天。不用回頭他都能感受到柏靈星和許可震驚的眼神。比那更令他難受的,是方呇那張俊美臉上逐漸玩味的神情。
盛以航絕望地閉上眼。媽的,兩個人的相處模式賭錯了。
方呇看向盛慶行,“叔叔,你跟他說了什麼,一上來就這麼好的認錯态度很難得啊。”
盛慶行茫然,“我什麼也沒說啊。”
盛以航偏頭,撇了許可一眼,試圖讓他轉移話題。許可憑借二人薄如蟬翼的默契,瞬間悟到盛以航的意思,馬上道:“那——那可不是!他昨天才跟我說他不應該離開醫院的,可後悔了,這不,今天麻溜地就……嗷!”
盛以航踩了許可一腳,在他痛叫的餘韻中自力更生,“叫他們來有什麼事?”
方呇像是沒察覺到盛以航轉移話題,關上面前的投影,撫桌起身,朝他們走來,“明天直接去店裡調查,你也一起來。”
許可見方呇看着他,指着自己道:“我、我嗎?”
方呇走到他們面前。他身高與盛慶行相仿,盛以航個子還算高點,但畢竟沒完全抻開,方呇站在三個小不點面前,好比一堵牆。
“不是你難道是我?”方呇好笑,“你妹妹已經治好了,你也給我們做點貢獻。你同伴那邊已經答應了,明天早上九點,準時在幽夜小徑門口集合。好了,散會。”
許可同柏靈星對視,二人都無奈一笑。他們朝盛以航投去同情的目光,後者強行無視方呇的存在,扭頭就走,被方呇喊住。
“這麼急着,要去哪呢?”方呇幽幽道,“不是‘好久不見’麼?不叙個舊?”
盛以航做賊心虛,總覺得方呇話裡有話。他停住腳步,硬着頭皮,正要想說什麼好,一個女護士從門口闖入,剛好沖到衆人之間,有些尴尬地四處望望。
盛慶行朝她招呼道:“護士,這邊!我找的您!”
護士連忙朝盛慶行走去,“盛先生,您找賈醫生麼?我給您帶路。”
“不是我,是他,”盛慶行指向盛以航,“他的眼睛還有些發炎。”
秦在天還沒離開,随口插嘴道:“他昨天才說他不治……”
“我治。”盛以航道,馬上三步并兩步走到了門口。
方呇沒再說話。盛以航也不敢回頭。
護士領他到了醫生的辦公室。賈醫生問了他兩句眼睛的情況,檢查了結膜和鞏膜的情況,語重心長地跟他說:“雖然你年紀輕傷口好得快,但還是有點發炎,我給你開點藥,睡前塗,塗完不要睜開眼,直接睡覺。不準再跑了,知道不?”
“知道了。”
“你今晚想住院還是出去住?”
盛以航愣了一下,這個還輪得到他做決定?他打量着醫生寫滿了皇命不可違的臉,突然意識到他現在可能是某種類似于關系戶的存在。剛好他今晚還想和許可确認一下信息,便道:“住院。”
“好,那我直接把藥交給護士了。你好好上藥,快的話一個星期就能全好了。”
醫生處理資料,盛以航打算先離開。他剛站起身,就聽到外面傳來了盛慶行的聲音。
“以航?你在裡面嗎?”
盛以航應了一聲,“在這裡。”
盛慶行推開門,幾乎是頂着門框走了進來,壯得跟熊一樣的身軀一下子讓還算寬敞的房間顯得格外狹小。他看到站着的盛以航,驚奇道:“這麼快就檢查完了?”
“是的,他的問題并不……”
椅子發出咯吱的轉動聲,醫生的話語卻戛然而止。盛慶行還沒來得及問并不什麼,醫生卻突然拉住了盛以航的手臂。
“等等,你先别轉過來。”醫生猛地站起身,按着盛以航的肩膀讓他重新坐回到床上,“你把外套和上衣脫一下。”
盛以航不知道醫生為什麼突然要求他這樣做,但他還是把外套脫了下來,隻穿了内裡的一件薄襯衫。醫生站他身後打量了一下,覺得還是看不清楚,“你把襯衫也脫了。”
盛以航隻好把襯衫脫下,坐在床邊被醫生按着脖子在背後看來看去。盛慶行也覺得很奇怪,在醫生旁邊跟着一起看。
“你在瞅啥?”盛慶行問。
醫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隻在喃喃,“奇怪,真奇怪……雖然我是第一次見,但是我之前看過另一個相似的案例,不,應該說是僅存的唯一的案例。不,我不會看錯的。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