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什麼,秦骁也聽不懂,隻想着快點兒離開,便開門見山道:“大公子,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秋獵第一日攔你的路,并不是我本意。”
屏風另一側傳來祝觀瑜懶洋洋的聲音:“我知道。”
秦骁微微一愣:“……你知道?”
“昨日來找你,哦不,來找我的十六殿下,正是當今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弟弟,我再猜不到,豈不是太蠢了。”祝觀瑜漫不經心道。
也對,大公子在東南王府長大,即便再纨绔,腦子也不會蠢,他的擔心太多餘了。
秦骁抿了抿嘴:“既然大公子已經知道,那我就告辭了。”
他站起身,還未邁步,祝觀瑜已冷冰冰開口:“站住。”
他的聲音很靜,又像是風雨欲來:“你沒有其他話想對我說?”
秦骁握了握拳頭:“沒有。”
話音落地,他等着祝觀瑜大發雷霆。
可意料之外,身後久久都沒有聲音,唯有戲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段不斷傳來。
許久,祝觀瑜才再次開口。
“好。”他說這話的時候,嗓子都有些啞了,“我的确看中你,可我不喜歡勉強。你陪我看完這出戲,我們兩清。”
秦骁防備着他大發雷霆的緊繃的那根弦,一下子茫然地松了。
他心裡甚至有些空落落的。
祝觀瑜居然這麼輕易就放手了?
沒有撒潑耍賴,沒有胡攪蠻纏,放手放得如此幹脆?
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逃出生天,還是該痛罵祝觀瑜果然隻想玩玩沒怎麼把他放在心上。
半晌,他坐下來,心思雜亂無章,擡眼看向戲台。
這出戲演的是一個江湖故事,名叫《雪神花》。
出身名門的正派大俠愛上了一個邪教妖女,兩人私定終身,可大俠又總覺得妖女邪性難改,不是良配,最終背棄諾言與她分開。
後來妖女全門被圍攻剿滅,她僥幸逃出,為了報仇修習魔功,卻走火入魔自毀雙目,大俠聽聞後,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是放不下她,趕來救她時,妖女卻陰差陽錯魔功大成。
大俠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他會想盡辦法治好她的眼睛。
妖女卻說,我的眼睛瞎了,可心不再瞎了。
她離開了,去尋人報仇,很快成為名震江湖的女魔頭,可魔功也讓她漸漸失去了從前的記憶。
多年之後,妖女來到一處雪山尋找能治自己眼睛的神花,雪山中有一座無名孤墳,帶路人用它來當路标。
妖女問,這裡葬的是何人?
帶路人道,是個傻子,在雪山上守着一種傳說能讓失明之人重見天日的神花,守了三十年,等它開花,沒有等到,自己先死了。
妖女又問,那神花呢?
帶路人指給她看,喏,就在他的墳頭。
妖女走到墳前,奇異的是,她一走近,那朵經年不開的神花突然綻放了。
妖女采下了這朵盛開的神花,嘲笑道,真是個傻子。
全劇結束,台底下全是長籲短歎,還隐隐有女眷的哭聲,有觀衆鬧着要加戲,要讓妖女知道葬在這處的是大俠,讓她知道他後悔了,讓她知道他也愛她。
“即便讓她知道葬在這兒的是何人,妖女也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記憶,想不起來這是她的愛人了。”祝觀瑜低聲道,“而且他一輩子都沒說過愛她,落到這樣的結局,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倒覺得這是最好的結局。”
秦骁隻看得一知半解,道:“大俠好歹還在雪山上守了三十年,妖女又為他做過什麼?戲文說的不錯,他是個傻子,傻在看錯了人。”
好半天,屏風那頭傳來祝觀瑜的聲音。
“真是個傻子。”他道,“你走罷。”
秦骁總覺得他的這句話像是在說自己,可這會兒他也無意去揣摩了,徑直站起身,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猶豫片刻,回頭看了一眼。
祝觀瑜仍坐在屏風後,一動不動,連目光都沒有多給他一絲。
“大公子,京城水深,你該收斂些。”秦骁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屏風後,祝觀瑜輕輕嗤了一聲。
“與你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