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州離京城不過一日車程,清早出發,夜裡就到了。十六皇子和大公子分别乘着自己的馬車,李聞棋則蹭了秦骁的世子座駕,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興奮得不得了。
“這回我一定要大展身手,讓大公子為我的風采折服。”他興緻勃勃,“聽說那黑市裡有不少不世出的寶貝,我一定要為大公子尋幾件來,什麼紅珊瑚、羊脂玉……”
秦骁抱着雙臂,涼涼道:“大公子連木頭面具上都要鑲寶石,你這些東西就别拿出來丢人了。”
李聞棋“啧”了一聲:“重要的是東西嗎?大公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重要的是這份心意!重要的是送東西的人是我!”
他尤其加重了“我”字,得意地拍拍胸膛。
秦骁:“呵。”
李聞棋點着他:“别在這陰陽怪氣,你就是眼紅,大公子叫我當幫手,不叫你,你心裡吃味兒呢!”
“我巴不得他離我遠點。”秦骁沒好氣道,“嬌縱跋扈,一身的毛病,天天拿下巴看人,你們倒還一個個都上趕着伺候他,真不明白。”
“你真不明白麼?”李聞棋瞅着他,“你秋獵時伺候他吃烤兔子,遊湖會扮成坤君了都硬要去英雄救美,現在還說别人殷勤,我看就你伺候得最殷勤。”
“……”秦骁被他堵得一噎,恰好這時,外頭竹生道:“爺,咱們到了。”
秦骁便掀開車簾下車,正巧前邊下了車的祝觀瑜轉過身來,今日大公子穿了一身湖藍,配着指間血紅的瑪瑙,清雅又肅殺,秦骁隻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視線,快步進了驿站。
宋奇在後悠悠歎了一口氣:“大公子,您到底看上這小子什麼呀?就是長得再俊,也是塊千年的榆木疙瘩,不解風情,有什麼意思。”
祝觀瑜一挑眉:“他中意我。你等着瞧罷,我遲早叫他對我死心塌地。”
“屬下是覺得,沒必要在這麼一塊木頭身上費心,就是他死心塌地了,他還是一塊木頭,多無趣。”
祝觀瑜哼了一聲:“木頭有木頭的好,我喜歡木頭。”
宋奇無話可說,祝觀瑜又道:“今夜我們去黑市,說不定有人手折損,到時候你就趁亂離開。”
宋奇點點頭:“大公子小心。”
盤州黑市隻在夜裡開,陛下這次吩咐十六皇子前來,是因為黑市中有人為軍火交易牽線,發現了這些人的一處碰頭點,但這消息半真半假,也沒指望能查到什麼關鍵線索,就叫十六皇子練練手罷了。
幾人在驿站稍作歇息,便換了布衣,帶上幾個精銳侍從,悄悄前往黑市。
“這黑市最多隻能兩人成行,而且一個出入口進了兩組人就得關上兩刻鐘,隻能從不同的出入口進去再會合。”祝恒遠道,“大公子,你和誰一塊兒?”
祝觀瑜道:“秦世子功夫最好,保護殿下。我便和李公子一塊兒進去。”
祝恒遠在三個幫手中最熟悉的也是秦骁,當即同意,一行人兵分兩路。祝觀瑜和李聞棋進來後,便是一處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地下賭場,喝彩聲、叫罵聲,賭桌上金銀晃眼,場中人頭攢動,空氣中充斥着令人不适的狂熱的臭汗味。
祝觀瑜帶着李聞棋在賭場裡找了一圈,場中人滿為患、摩肩接踵,大公子臉都臭了,還是宋奇打聽回來,說今日恰好是黑市少主十八歲生辰,待會兒這兒要開博戲,所以今日來的人特别多。
“這麼多人,怎麼和秦骁他們會合?”李聞棋東張西望,奈何個子不夠高,什麼也看不見,他踮起腳來,卻被身後的人一撞,一下子撲到了前面一名大漢背上。
大漢轉過頭來,方面闊耳、兇神惡煞,似乎剛剛輸了錢,氣得臉紅脖子粗——這等剛從賭桌上憤憤離開的紅眼賭徒可惹不得,李聞棋忙道:“對不住、對不住……”
大漢哪管那麼多,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跟拎小雞崽兒似的把他拎了起來:“他娘的,什麼人也敢往老子身上撞!知道老子是誰嗎?!”
李聞棋的侍從立刻沖過來:“管你是誰,放開我們公子!”
“喲,還是個公子哥,那把你身上的值錢玩意兒都交出來!”這兒是黑市,殺人越貨都沒人管,大漢嚣張得很,伸手就去掏李聞棋的衣兜。
手剛碰到那衣兜,一柄劍鞘橫空抽過來,正抽在他手肘麻筋處,大漢登時整條胳膊一麻,立刻捂住手臂回身大罵:“他娘的,誰打我?!”
這一回頭看去,卻是個冷面美人,烏黑的眼珠在燭光下亮得驚人,大漢一愣,剛想開口調戲,耳邊一道淩厲風聲,那劍鞘跟鬼影似的唰的一下抽來,他閃避不及,被正正抽中腮幫子,登時整個人噔噔退了兩步,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大漢破口大罵,抽出大刀就要砍人,一回頭卻見那瘦弱公子哥和冷面美人早跑出了老遠,連忙拿着刀就追上去:“給我站住!”
他拿着大刀揮舞,周圍的人群吓得四散奔逃,這動靜很快就引起了賭場打手的注意。
“今日少主生辰,誰敢在此鬧事!”打手們紛紛呵斥,大漢卻還揮着大刀叫罵:“他娘的,什麼少主,多管閑事!”
下一刻,一道破空之聲,大漢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跑在前面的祝觀瑜回頭一看,隻看見大漢脖子上赫然一個血洞,不知是被什麼東西打穿了,連頸骨都被絞得稀碎,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撲通一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