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十六殿下,與太子殿下同為皇後嫡出,是最受寵的幾位皇子之一,二人本就有身份尊卑之别,李聞棋又同他不相熟,在他跟前哪敢大聲說話?而且他還扮成坤君騙過十六殿下,到現在還騙着呢,一看見殿下就有點兒發怵,因此祝恒遠一開口,他就閉了嘴。
——隻是心裡還不舒坦,鼓着眼睛瞅着祝恒遠,不服氣的模樣。
祝恒遠可不管他氣不氣,點點他:“你就在外頭,抱怨完了再進來。”
李聞棋:“……哼。”
“哼什麼?”祝恒遠挑眉,“也沒點兒眼力見,人家卿卿我我的,你在中間橫插一腳,豈不可恨?還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呢,我要是秦骁,早把你一腳踹開了。”
李聞棋忍不住開口:“我哪有橫插一腳?大公子長得美,我就愛向美人獻殷勤,不行嗎?”
祝恒遠嗤之以鼻:“膚淺。”
李聞棋敢怒不敢言,隻能憤憤在帳篷跟前的火堆邊坐下,留給他一個憤怒的背影。
祝恒遠根本沒放在心上,反身又進了帳篷裡,這時軍醫和幾名藥童已經協力将昏迷的秦骁折了的那條手臂接好,又為他還未痊愈的狼咬傷口重新上藥。
祝觀瑜早不在原位了,那才喝了一半的藥湯仍擱在他座上,人卻已經跑到秦骁床前,明明看着那傷心疼,又忍不住不看,那神情,那膩歪勁兒,祝恒遠看得牙酸,還是走出了帳篷,吩咐指揮使:“給我再騰個帳篷出來,我可不要和他們待在一起。”
指揮使連忙下去準備,祝恒遠便背着手溜達到火堆旁,擡起腳踢了踢李聞棋:“讓開,我坐這兒。”
李聞棋:“……”
他在心裡把祝恒遠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窩窩囊囊地挪開了。
祝恒遠在他讓出來的小馬紮上坐下,李聞棋隻能委屈地坐在旁邊的木柴堆上。
北方的夜晚,入秋之後就有些涼,方才祝恒遠在黑市四處奔波出了一身汗,而後又一路騎馬被冷風吹着,這會兒就覺得身上有些發冷,像是着涼了,坐在火堆前暖烘烘一烤,登時打了個噴嚏。
李聞棋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就被祝恒遠叫住:“把火生大點兒。”
李聞棋沒好氣道:“殿下要是覺得冷,就進帳篷裡去。”
别在這兒搶我的馬紮坐。
祝恒遠道:“我這不是在等帳篷騰出來麼?快點兒生火,别磨蹭。”
李聞棋沒辦法,隻能憤憤抽出屁股底下坐着的木柴,一股腦添進面前的火堆裡,而他坐着的這個木柴堆本來就亂七八糟堆着,被他抽出來幾條木柴,整個柴堆登時塌了,他一屁股摔了進去。
“哎喲!”李聞棋陷在柴堆裡手腳并用掙紮,“殿下!殿下拉我一把!”
“……笨手笨腳的。”祝恒遠從小身邊跟着的都是機靈人,無論宮女太監侍衛,在他跟前一個字眼兒都不會說錯,其他皇子公主們就更不用說了,個個都是人精,就算是看起來木讷的秦骁,也隻是表面沉默,心裡門兒清,唯獨這個剛認識的李聞棋,真是什麼心思全寫在臉上,一眼就看透了。
不過,笨雖然笨一點,關鍵時刻倒也沒有拖後腿。
祝恒遠便屈尊降貴拉了他一把:“添個柴都添不好?真沒用。”
這一把拉出來,他本以為李聞棋怎麼也是個乾君,個子又不矮,該有些分量,所以使了點兒勁,沒想到這人輕飄飄的一把就拉起來了,被他這把力氣一帶,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裡。
祝恒遠:“……”
他不耐煩地轉頭瞪他:“就這麼笨?站都站不……”
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掃過去,看見了近在咫尺的一段白皙脖頸,那右邊耳朵背後,赫然是一顆熟悉的小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