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河水冰冷刺骨。

殘陽隐入遠山，城市披上暗灰色的外衣，幽深的河水像外衣上的一枚寶石胸針，可惜沒有光澤，幾乎與外衣融為一體。

有人跳進了寶石裡。

*

桂千荷十八歲以前的人生可以用“順風順水”來形容。

父母恩愛，家境殷實；天生麗質，成績優異。

桂千荷十八歲以後的人生可以用“涼水塞牙”來形容。

父母離世，債台高築；半工半讀，一塌糊塗。

今天是她二十七歲的生日，她又失業了。

這是她第十次失業。

拎着裝滿雜物的塑料袋，她頂着寒風，漫無目的地遊蕩，聖誕節将至，城市中彌漫着節日氛圍，到處都是紅色，紅得刺眼。

她轉身往荒涼的地方去，狼狽地逃離那片紅。

紅色會讓她想起父母的身體，鮮血和火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是死亡的味道。

煙花廠爆炸，加上她父母，一共死了二十五個人。

她拿出一切去賠償，仍是杯水車薪；遇上這種事，親戚變仇人，沒人幫她。

她挨家挨戶上門道歉，記下聯系方式和銀行卡号，承諾一定還清。

自此，她開始還債。

今天，債務結清，二十七歲生日，一切看似好轉，又被失業毀掉。

桂千荷胡亂回憶過去，不知不覺走到大橋上，底下是黑乎乎的江水……似乎有人掉進去了！

她毫不猶豫地放下塑料袋和背包、脫掉大衣，撐住欄杆，躍入冰冷的江水中。

刺骨的涼幾乎令她窒息，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救人。

她不能再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近在咫尺的距離，她遊了不知多久；她感謝落水的人一直揮動胳膊，就像她一樣決不放棄。

抓到那胳膊的瞬間，她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直接将那人的腦袋拉出水面。

月亮升起，水面閃着淡淡的金光。

她是個老人。

桂千荷不敢耽誤，拖着她往岸邊遊。

岸邊是沙地，她将老人拖離河水。

“阿姨，您還好吧？”

老人面色蒼白，一雙眼睛格外有神，她沒回答，隻是靜靜地打量眼前的女孩。

明明她自己都凍得直哆嗦，還來關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