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律師回答:“對不起千荷女士,您無權放棄。”
啊?這說的是人話嗎?劇情太魔幻了。
桂千荷啞口無言。
“遺囑已經宣讀完畢,二位若是沒有問題……”
“沒問題,”沈桐衡皮笑肉不笑,做人要能屈能伸,先把遺産拿到手再說,“我會好好贍養千荷女士,讓我爸死得瞑目。”
桂千荷聽得毛骨悚然,但想到自己是主角,她又挺直腰背,朝陳律師微笑:“我也沒問題。”
“好的,那我回律所和同事安排一下,這幾天盡快完成繼承流程。”陳律師收好遺囑,拎起公文包,向二人告辭,“我先走了。”
客廳剩下桂千荷和沈桐衡兩個人。
男人身上的低氣壓擴散開來,她有點呼吸不暢,轉身想回卧室休息,沒走幾步,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又被男人拽過去。
“說話就說話,别總動手動腳的!”桂千荷想甩開男人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下午我就搬回來,好好和你相處。”他從牙縫兒裡擠出這句話,冰冷的眼中閃過幾分戲谑,“你說,我該叫你什麼好呢?阿姨?姐姐?還是……”他猛地湊近,鼻尖差點兒撞上她的,聲音低到隻有他們才能聽清,“小媽?”
桂千荷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無措之餘又湧起一股求勝欲,反正不是現實,就該放飛自我、痛痛快快地玩!
書中世界,她是主角,發瘋解壓!
她揚起嘴角,朝他靠近,逼得他不得不後退。
捕捉到他眼底的慌亂,她更得意,眨眼裝無辜:“或者,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千荷。”
“那我該叫你什麼呢?”握着她的手已經松了,她反客為主,擡手将他推到沙發上,俯身看他,“兒子?還是……”
她湊近他發紅的耳朵,學着他的語氣:“哥哥?”
女人的溫度和香氣将他包裹。
他臉色驟變,心跳和呼吸全亂了,他狼狽地躲開她,起身逃出去。
走到院子裡,他大口呼吸,惱羞成怒,一拳砸到木制花架上。
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
他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他一定要想到辦法讓她淨身出戶!
屋内。
桂千荷撫着心口坐下,警惕地盯着大門,擔心沈桐衡殺個回馬槍。
發瘋雖爽,冷靜下來又有點尬。
她使勁揉揉臉頰,腦海中閃過剛才的畫面,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有點表演天賦,可惜這裡沒有攝像機,她無法複盤,但從沈桐衡的反應來看,她的演技不錯。
她要維持住這個人設,治住嚣張的“繼子”。
她沒打算奪人家财,隻是想在這十天裡過得舒舒服服。
午後,桂千荷午睡醒來,心情大好,她換了件白色旗袍,上面用銀線繡着并蒂蓮;她将頭發梳成丸子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對鏡端詳,她覺得脖子有點空空的,拉開抽屜選了條珍珠項鍊,再搭配珍珠耳釘。
女為自己容,越看越開心。
她打開門出去,步伐輕快,走到樓梯口才發現搬運工正往房子裡搬紙箱,兩三個人搬一個,重量可想而知。
她剛想問這是什麼,就見沈桐衡邁進來,指揮傭人将箱子打開。
他搬家的效率真高,她忍不住想給他豎大拇指。
沈桐衡仍舊心煩意亂,看到客廳的沙發就想到那個女兒的大膽行徑,更恨自己當時的反應,暗罵自己沒用。
氣憤之際,他擡頭看到樓上的女人。
旗袍比長裙更能勾勒出一個人的身形,珍珠又給她添了幾分珠圓玉潤之氣,白色襯得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沈桐衡差點兒挪不開眼,如果現在周圍沒人,他一定要給自己一巴掌。
難道他像他厭惡的父親一樣,無法抗拒這個女人?
他感到惡心,他絕對不是父親那樣的人。
桂千荷朝他友善地微笑,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冷,扭頭看門外,留給她一個圓潤的後腦勺。
她也不在意,下樓直接去廚房,在冰箱裡拿了草莓和櫻桃,清洗幹淨裝進玻璃碗,一邊看搬家,一邊吃。
沈桐衡的餘光不受控制地關注她。
她似乎一直在看他。
這個結論令他的心跳有點亂。
搬家工人很快将所有箱子卸完,沈桐衡清點無誤後,他們離開。
他不喜歡太多外人進他的卧室,收拾隻能由家中傭人來,其中王叔最積極,一把年紀但身子骨十分硬朗,來來回回像個高速轉動的陀螺。
沈桐衡幾次想幫忙,都被他拒絕。
“少爺,您回來是做大事的,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們。”他的聲音極低,目光指向正在吃水果的桂千荷,“這事不好辦。”
沈桐衡隻能點頭。
桂千荷看累了,端着玻璃碗去了花園,綠草如茵,她坐到秋千椅上,想起小時候和父母在草地上放風筝。
媽媽,爸爸,我現在也過上好日子啦!你們看到了嗎?
她的眼睛有點酸,仰頭眨眼,把即将湧出的眼淚送回去。
快樂的時候不要流淚。
身後傳來踩草地的聲響,桂千荷回頭,穿着白襯衫的沈桐衡走過來。
他沒看她,卻停在秋千椅旁邊。
桂千荷立刻入戲。
她把玻璃碗遞向他:“你吃櫻桃還是草莓?”
沈桐衡偏頭:“不吃。”
“不吃你過來幹什麼?”她站起來,捏起一顆櫻桃往他唇上一戳,笑得燦爛,“過來看我?這麼孝順啊。”
唇上一涼,他下意識屏住呼吸,身體深處因這點涼激起輕微戰栗;憋得太久,再次呼吸時,不僅聞到草莓和櫻桃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香氣。
跟他在沙發上聞到的一樣。
他的耳朵不争氣地紅起來。
桂千荷又用櫻桃戳他,小聲說:“張嘴。”
他真的張嘴了,櫻桃被塞進去,他如夢初醒,本能閉嘴,牙齒破開櫻桃,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裡炸開。
“好吃吧?”她把櫻桃放進嘴裡,在現實世界她可買不起這種品質的櫻桃,她要在書裡吃個夠。
男人沒回答,嘴巴像被凍住了,木頭似的站了一會兒,突然落荒而逃。
桂千荷看着他的身影,笑出聲來。
晚餐極其豐盛,廚子們為了歡迎少爺回來,把拿手好菜都做了,堪比滿漢全席。
桂千荷比沈桐衡先到,反正她是“長輩”,坐下就開吃。
餐桌實在太大,她幹脆開啟自助餐模式,端着盤子從桌子這頭夾到桌子那頭。
沈桐衡站在樓上,靜靜地看她走來走去,一派天真無害的模樣。
這女人真會演戲。
他五指收緊,轉頭看到父親的遺照;他絕對不會成為自己厭惡的人,他絕對不會被這個女人蠱惑。
桂千荷端着堆成山的盤子坐下時,沈桐衡才到。
他換了一身家居服,面色平靜地拿起刀叉吃飯,動作斯文,像極了小說裡的富貴少爺。
桂千荷想起小時候被母親要求吃飯要“淑女”,後來由于生活所迫,她早就忘了什麼餐桌禮儀,甚至不需要餐桌,馬路邊、走廊……任何地方都是她的“餐桌”。
隻要能吃飯就行。
不過苦日子已經過去了,接下裡全是好日子。
桂千荷開心地揚起嘴角,盤中的食物變得更加美味。
沈桐衡這段飯吃得味同嚼蠟,他克制自己不去看她,但可惡的是,他能從輕微的聲響中聽出她的心情很好,每道菜她都喜歡。
他恨自己絕佳的聽力。
桂千荷先吃飽,留下一句“你慢慢吃”,邁着輕快的步伐上樓梯。
到了三樓才發現,沈桐衡的卧室就在隔壁。
讨厭她還住她隔壁,這人真怪。
等女人的房門關上,沈桐衡放下刀叉,去花園裡走了十幾圈才回來,沖了個冷水澡,翻來覆去直到淩晨才睡着。
一牆之隔,桂千荷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