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裡筷子,說自己吃飽了,拿起鑰匙就往房子走。
這條步行街是專門給外地務工人員消費的,裝修質樸老舊,刮的冷風都裹着油膩,她走到街道盡頭,回望蕭瑟街景和繁華的商業區仿佛兩個世界。
就像她和岑政一樣。
她發自内心的問自己,為什麼在大多數人面前,獲得一點稀薄的尊重就很知足,可在岑政面前,接受不了一點輕視。
一直對初見那天,他那個目空一切的冷漠高傲耿耿于懷,卻忘記了,他實打實讓自己躲過了傷害。
這些問題化作夜晚的翻來覆去也找不到答案,生活依舊繼續往前過,林俏安慰自己,反正也不會掉塊肉。
岑政因為那茬事,讓陳祈啧啧稱奇一個多月,兩人去場子裡玩,陳祈給他倒了半杯酒,翹起二郎腿,勾人桃花眼裡都是探究
“那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場子裡瞬間安靜下來,左右對視一眼,他們可都太想知道了。
岑政扯了扯嘴角,想起兩人在這裡的争吵,輕嗤“一沒心沒肺的”
大家聽這語氣,面面相觑,陳祈隻笑不語。
估摸出來,合着是幫了人家還受癟了啊。
上海那個商場的開業,林俏是非去不可,其實她還是存了那麼點僥幸心理的,她想着岑政在電話那頭無可無不可的态度,提到商場輕蔑的語氣,說不定不會去呢。
于是出發前一晚她忘卻一切睡的特别香,第二天到上海,化妝師給她化妝還誇她氣色好。
她接着換好禮服,就跟着李敬山去到現場候場,上海前一天才落完一場冬雨,眼下氣溫凜冽,寒氣入骨。
林俏是拉來站台的模特,沒有空調造福的休息室,踩着八厘米高跟鞋低着頭在人來人往後台惜取一點稀薄暖意。
好不容易撐到亮相,搓熱手掌覆在臉上,确保臉還沒僵,拈着禮服上台站在角落裡。
不多時,主持人标準普通話響起,現場煙花禮炮齊發,氣勢十足的音樂迸發,彩帶漫天飄落,一派欣欣向榮,林俏在這間隙中,和在場所有人一樣,扛着濕冷冬風,舉起手裡酒杯,擺出一個明媚笑顔。
再收回時,胸口那股氣消散,她平視前方,她剛看清了,人群裡沒有岑政。
果然,他不會來,林俏來不及糾結,心底那刹破土而出的失落。
活動卻沒有按照原本通告上那樣開始,至關重要的剪彩一直未推進,各家經紀人也微詞不斷,主辦經理神色焦急時,接了個電話,接着林俏便看見了,中年男人臉上笑意炸開,像是遇見什麼幸事。
接着主辦方挨個和經紀人溝通,林俏清晰看見,李敬山再聽見話語時的震驚錯愕,接着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
林俏覺得自己的心有那麼點被吊起,大概過了兩分鐘,商場開業儀式前突然停了輛加長黑色捷尼賽思。
本來偃息旗鼓已經放下長槍短炮的媒體,又被勾起興緻重新舉起對準,經理彎着腰小跑過去親自開門。
全場目光幾乎都聚集在那裡,車門緩緩被打開,從裡邊走出一個極其清絕的男人。
黑發做成精緻蓬松的三七分,幾縷發絲垂下額頭,五官精雕細琢自帶清貴氣韻,穿一套灰色高定西裝,寬肩窄腰長腿。
林俏記得這一天,在濕冷的冬日,她和一群模特明星幾乎要在這刺骨風中,被凍到即将失去表情管理。
而岑政突然出現,像從天上來到人間,神情冷淡倨傲,泰然自若接過經理,趨之若鹜遞去的剪刀,鳳眸沒掠過一眼經理谄媚面容。
她也記得他一點點向人群走近,一片閃光燈和咔嚓聲,還有極力壓抑的贊歎,或許是在聚離五步之時。
他眼稍一挑,向她投去一瞬目光,她察覺到也不敢應,擦線躲過,莫名開始想,自己的鼻頭有沒有被吹紅。
有沒有那麼一點狼狽。
中心位置不用多說也被讓出來,主持人無所不用其極介紹岑政。
林俏聽的很認真,好像冬風吹都沒那麼難熬了,那是她真正意義上了解一點他本人在做什麼,高中赴美留學,十七歲提前申請到全美頂尖乃至享譽全球的頂尖哥倫比亞商學院。
他今年不過二十歲,正是讀大三的年紀,卻已經提前修滿績點,在上海,深圳都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主攻新能源。
這樣的人,光環壘砌,好像确實很有驕傲的資本。
主持人介紹結束,岑政拿起剪刀剪彩,
他和林俏之前隔着四五個人,不太能看清她,手裡錦帶難纏,剪起來不太順利,岑政在這間隙,餘光看見還在機械性鼓掌的林俏。
岑政覺得,她不過十九歲的青澀面容,卻不比身上旁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