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燭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突然嗤笑了一聲。

“小光，不要這麼緊張。”

“大膽一點，像剛才一樣。”

張重光立馬站直了身子，那雙橙棕色的眸子顫了顫，曝露出些許驚訝。

“李先生，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你能不能别讨厭我？”

李燭那雙眼眸垂着，一時之間看不清他具體的神情變化。

隻有那道依舊平穩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開口：“做個乖孩子，就不會被讨厭。”

“小光是乖孩子，還是壞孩子？”

男人的臉上拉出一抹笑意，似深似淺。

那雙眼眸突然黑沉下來，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

張重光當下心頭一震，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開口，急得眼眶一紅。

李燭在這時嗤笑一聲，道：“小光是好孩子。”

“我不會讨厭你。”

張重光猛然睜大了雙眼，心跳如鼓。

男人的話音剛落，一陣門鈴聲打破了古怪的氛圍。

張重光這才堪堪回過神來，顧不得臉上的绯紅，連忙道：“我！我去開門!”

說罷，便落荒而逃。

他方才從手機軟件上叫了跑腿，點了一些藥和調養湯羹，以及兩盒退熱貼。

張大少爺重新整理了一下心緒，這才上樓。

他将湯羹打開，放在床頭櫃上。

“李先生睡了一天肯定餓了，這是菌菇山藥火腿湯，可香了，我生病的時候我媽媽就會給我做這個……”說着，張大善良還不忘将手邊的退熱貼抽出一片。

這才發現，上面還帶着海綿寶寶的卡通圖案。

張重光看了看對方的神情，注意到他并沒有什麼變化，這才小心翼翼地将海綿寶寶退熱貼貼在男人的額頭。

也許是太過冰涼，他明顯注意到對方身體一顫。

“嗯……”悶哼。

張重光：“是不是太涼了……這樣可以保護腦袋不被燒壞。”

李燭嘴角帶起一抹笑意：“謝謝小光。”

男人那張略顯嚴肅臉龐上貼着一張笑嘻嘻的海綿寶寶退熱貼，看起來太過違和。

他散落的頭發遮蔽了一些，嘴唇帶着淡淡的慘白，隻有剛剛潤過水的地方透出血色。

因為牽動笑意，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個相對柔和的笑容。

突然，男人的手輕輕攥住了他的手。

那因為發熱而難得變得滾燙的手，就這樣握住了他。

“撲通！”

是張重光重擊而出的心跳。

那雙灰蒙蒙的眼睛因為身體發熱而帶了一層紅，透出一層水霧來。

讓那雙眼睛變得更加漂亮和勾人。

而此時，這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知帶了何種情緒。

“撲通！”

他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宣告投降。

李燭的聲音天生帶着蠱惑：“靠近一點。”

張重光十分聽話地，緩緩傾身而下。

兩人的距離就這樣拉近，氣息互相傾灑在對方的臉上。

張大少爺的腦海再次閃過那迷幻的夢，這氣息如此熟悉，就像早就互相吞咽過一樣。

一時之間，他竟然分不清真假了。

恍惚間，他的唇瓣露出一條縫隙，若隐若現的欲望。

可是，男人卻隻是湊近了，細細觀摩他的每一寸表情和五官，沒有在做什麼逾矩的行為。

那觀察的瞳孔微微顫動着，聲音略帶鼻音：“小光跟我長得很像。”

張重光因此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嗯……我和李先生……是像。”

原來李先生也發現了。

李燭：“我和小光，是不是一樣的？”

張重光一時沒明白，納悶地嗯了一聲。

“我和小光，是不是同一種人呢……”李燭的聲音拉長了一些，像是一場完美的引導。

張大少爺果真仔細地回想了起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道：“好像不太一樣。”

李燭歪了歪頭，似是疑惑。

張重光：“我和李先生，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但，但我們本質是一樣的。”

“李先生是個好人。”

“特别特别好的人。”

李燭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像是荒唐的詫異。

他喉嚨滾動，低聲：“好人本就是個悖論。”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突然前傾。

兩人最後的距離似乎要被打破。

張重光吓得整個人都僵直在了原地，任人宰割。

……

一句戳破，那家夥竟然會露出那樣的情緒。

慌張的、淩亂的、欲哭無淚的、走投無路的……

像是不知所措的獵物，在原地打轉。

掙紮着開口呼救了，想要獲得拯救的尋求對象卻是匍匐在陰暗灌木中的狩獵者。

不知該說他天真，還是狡猾。

“總之，是可惡無比的。”李燭想。

拯救我，并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也許會成為你此生，最為悔恨的事情之一。

但，一旦伸出手來，就别想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