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訴冬時洗好後,高韻再去卧室輕輕推醒程野。程野内心是個大人,起床氣固然有點,但是這是别人家,隻好乖乖裹着大衣跟着高韻去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泡了湖水,抑或是剛睡醒,她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直到鼻尖嗅着草藥水蒸氣,她整個人才活泛過來。
程野坐在草藥桶裡,一邊泡藥浴,一邊享受着高韻給她洗頭。老奶奶做事很細緻,動作很是輕柔,給她洗頭時輕輕按摩着頭皮,程野舒服得差點想又睡一覺。
“要是小冬時也像小程野一樣好了。”高韻捏了捏程野胳膊上的蓮藕窩窩。
程野很是大方,“嗐,給他都給他,我還想要苗條的身材哩。”
“小孩子家家的,胖乎乎的才好,長大了就抽條了漂亮了。”高韻笑程野,一老一少交流起來竟然沒有什麼代溝,程野聽得出來,面前這位高奶奶說話遣詞有些文韻,沒有帶髒字的口頭禅。
一番了解後,程野才知道于中醫和高奶奶兩人都是知青,當年回城政策出來後兩人都沒有選擇回去,而是在古塘村定居下來,據說是家裡親近的人都沒有了。
于淡水和高韻都是上海人,高家祖上是做生意的大商人,當年因為一些原因,一家人隻有高韻活了下來;而于淡水從小醫學天賦就好,三歲識字,五歲背湯頭歌,十幾歲就能獨立給人看病開藥。
兩人在古塘村相遇相識,等同期的知青們都回去了,他們反而留下來結了婚。婚後兩人隻生了一個女兒叫于疏影,于疏影也是個聰明的女孩,是八十年代末村裡第一個大學生,考去了哈爾濱一所理工大學。
于疏影在大學認識了一個師兄,據說也是極為聰明出色的人才,從業于某研究院。兩人都是高智商人才,大家都以為他們生的孩子也是一個聰明的小孩,畢竟祖祖輩輩的文化人、聰明人,沒想到這個孩子出乎所有人意料,是一個問題孩子。
而這個孩子就是小訴冬時。
于疏影不願意放棄自己喜愛的事業,訴冬時的爸爸訴占廷是研究員,給國家工作,項目不能說停就停,他自己占家那邊也已經沒有親近的親人了,沒辦法隻好給于淡水和高韻老兩口送來。
“小冬時國慶回來的,才一個多月就出了這種意外,要是真沒了,我也沒臉見我女兒女婿了。”高韻邊說,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她是真的後怕,要不是小程野,她的冬時肯定沒了。
“高奶奶,小冬時遇到我,那就是遇到福星了,打從我記事來,我運氣都不錯。”可不是運氣不錯,本來她五歲前的記憶都沒有了,從後世回來,她才開始重新記憶,這也不算錯吧?
這幾個月,光空間一事,就是她幾輩子都遇不見的福運,更别說身體機能的改變了。
就她現在這體質,哪怕是搬磚,也比别人多搬兩塊。
不過程野從高韻的話語中,她回想起後世古塘村發生的一件大事。
那是十多年後了。
一對從外面來的漂亮夫妻,打算承包古塘村的田地,其中附帶了一條,必須填平古塘湖。這一條件出來,當時古塘村的很多老年人都強烈反對,他們認為古塘湖是古塘村的根,哪怕每年裡面都會淹死一兩個小孩,也從沒有想過填平古塘湖。
蓋因古塘湖從記錄以來都沒有幹涸過,災荒年辰附近村子地面幹成了蜘蛛紋,古塘湖也從來沒有幹過。
哪怕是它旁邊的鳳仙河都幹涸了,古塘湖依然澄澈碧藍。
但是這對承包夫妻堅持要填平,原來他們唯一的兒子小時候在古塘湖淹死了。孩子的外婆傷心得急病沒過多久也跟着去了。去了沒有多久,孩子的外公,村裡最出名的老中醫也自殺了。
一家子都死在了古塘村,但是沒有埋在古塘村。
如果程野沒有推測錯誤,那一家子應該就是于中醫一家了。
程野心裡唏噓一片。
“高奶奶,你們有想過搬家沒有?”古塘村填平是不可能填平的,政府也不允許,特殊時期它是戰略儲水資源。它旁邊的鳳仙河,是長江的三級支流,這些水源源頭都是不能動的。
“冬時媽媽倒是想我們一起去哈爾濱帶孩子,但是那邊太冷了,你于爺爺也舍不得古塘村,畢竟村子當年收留了落難的我們。”
“那聯合村裡人将古塘湖圍起來呢?”
“圍過,但是每次都會破大洞,擋不住人。”
真是邪門!程野心道。
就是不知道是人邪還是天邪。
泡好澡,高韻找來一套訴冬時的秋衣秋褲給程野穿上。“這套秋衣才買的,冬時還沒有穿過,都是嶄新的。”高韻怕程野介意,給她解釋。
說來也奇怪,程野明明是個小孩子,高韻卻不由自主的和她平等對話,一點沒把她當小孩。
“高奶奶沒事的,我還沒有這麼軟的衣服哩。”确實很軟,材質應該是純棉的,質地摸着就不便宜,不過顔色有點紅,是正紅色的。程野人比較敦實,穿在身上很是貼合,好在秋衣比較有彈性。
秋衣外面是一件軍綠色的風衣,也是訴冬時的。紅配綠,幸好她是小孩子,還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孩,不然這種顔色搭配在一起真是辣眼睛。
因為落水耽擱,大家的午飯都延後了。
高韻午飯做得簡單,又添了一個程野,她打算再添兩個菜。
她把人帶到大廳裡,訴冬時這會兒端坐在大廳小桌子前吃零食,“冬時,和程野坐一會兒,外婆去熱午飯啊,不要亂走啊。”高韻其實恨不得把訴冬時抱着一起到竈房放在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