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康熙帝子嗣衆多,對皇子公主的教育又猶為重視,以至于自他而起,皇室子弟的學業方面人均卷王。
尋常人家出一個神童都難,而在皇室子孫的教育背景下,能出一個尋常皇子都難。
故而可能是能量守恒定律,到了皇孫這一輩,資質平平居多。當然啦,為了皇家顔面,隻能可勁兒的投喂資源,天分不夠,上強度來湊,沒什麼天賦的皇孫雞一雞,說不定就又成了。
官方帶頭,下面跟風,一時成了勢,直到孩子們七七八八的死了一堆。
四阿哥府裡嫡福晉生的弘晖便是受害者之一,榮國府二房嫡子亦如是,雖對外都說是一病去了,但憑他們原來的學習強度,心理壓力,沒了怕也算是解脫。
那之後雖還是卷,卻摻了許多水,畢竟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康熙帝原本憑名氣召見過幾個孫兒,結果自然大失所望,故而他便覺得京城裡傳來傳去的這家的兒子是個神童,那家的孫子是個什麼文曲星下凡,俱都一笑而過。
神童?他的太子自小就是!文曲星下凡?他家老三文能編修史書,武可提槍上馬。
其他的那些就不一一列舉了,總之這些人嘴裡的什麼神童,在康熙帝眼裡隻有三個字——不夠格。
明珠家嫡子納蘭性德倒是才華橫溢,文采斐然,康熙帝當年瞧着不錯,點了他做禦前侍衛,隻是到底忌憚明珠家勢大,未及重用。
故而明珠白發人送黑發人後,康熙帝有意擡手,提了次子納蘭揆叙的職,揆叙之子納蘭昭元亦被大阿哥嫡子弘昱選為伴讀,同入上書房學習。
納蘭昭元初入上書房時,康熙帝曾召他随弘昱一起觐見,少年生得姿容不俗,頗有他叔父之風。
聽聞福惠他們三場分别比試棋藝,射藝,最後一場飛花令的對手還是這納蘭昭元,康熙帝便覺得沒什麼懸念了:“走吧,朕去瞧一瞧,不能錯過了,一會兒福惠那小子要是哭鼻子耍賴可怎麼辦?”
梁九功閉着眼睛就開始吹:“哎呀,小阿哥縱然輸了比賽,這份心氣兒已經了不得了,這就叫什麼?這不就是皇上您老前兒說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嘛?”
康熙帝撐着下巴,悠然道:“你學的很好。”
上書房就在眼前,梁九功笑着擡手扶住他:“皇上您聖明燭照,奴才這是沾沾光!”
康熙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你呀,學福惠那小子油嘴滑舌!”
上書房内,緊張刺激的飛花令已經持續了半天了,起初在校場比射藝的時候李光地還在遠處瞧,等他們回到上書房裡接飛花令,接到衆人都目瞪口呆時,李光地也按捺不住的進了上書房來坐着一起聽。
梁壽其實是在衆人圍觀棋藝時溜去乾清宮告密的,比賽開始之前他還擔心自家小阿哥會輸個掉底,結果第一局就開門紅,梁壽當機立斷留下人跑去回禀他幹爹了。
梁九功聽了就帶着他去康熙帝跟前彙報。
康熙帝攔住門口要通傳的人,悄沒聲息的走到窗前,靜靜的聽了起來。
這一聽,就聽個沒完沒了了。
還是達爾當聽得生氣,往外一瞧,失聲喊道:“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聲一出,室内靜止了片刻,康熙帝無奈現身,受衆人拜禮:“朕剛剛在外面聽着,你們繼續啊。”
黛玉微微蹙眉,有些不知所措。
進宮之前父親曾再三囑咐,宮中不比家裡,萬事不可行差步錯,不可冒頭拔尖。她到底才六歲,想到方才自己的行事頓時臉一白,誠惶誠恐的低下了頭。
弘皙作為皇孫中最年長的,立刻将前因後果公允描述了一番:“皇爺爺,弟弟們有些争執口角,孫兒未能及時阻止,請皇爺爺責罰。”
衆位伴讀跟着道:“臣等/奴才未能阻攔,請皇上責罰!”
弘晟也緊随其後:“孫兒也未能阻攔,請皇爺爺責罰。”
弘昱滿臉通紅:“孫兒不該,不該……”
虞衡搶答:“皇爺爺,我們在公平競争,現在還差最後一局!”
康熙帝不緊不慢的掃了一圈,錨定李光地:“李愛卿以為如何呀?”
李光地這才慢吞吞道:“皇上容禀,老臣今日半道上來的,諸位皇孫和伴讀們雖因比賽忘了小半日課,可老臣私以為今日比賽非常精彩,不可多得。”
康熙帝點點頭:“那繼續比吧,愛卿來給朕說說,前頭都是誰輸了?”
納蘭昭元忽道:“回禀皇上,奴才比林姑娘年歲大,這局自請認輸。”
康熙帝一怔,就聽兩道聲音一前一後落入耳中。
弘昱大聲道:“我做哥哥的自該讓他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