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下葬後,陸知夏比之前更頹喪。雖然正常吃睡,但終日發呆不語,像一具沒了靈魂的空殼。陸掌門擔心她又想不開做傻事,便讓她搬到雲景院同姜氏小住幾日。
陸知夏剛搬過來這日,陸子辰也正好傷愈出關。臨近傍晚,陸掌門讓人準備一桌好菜,晚上一家人小聚。
入夜,小茶進屋請陸知夏去小廳用膳,一進門又看到陸知夏對着盆栽自言自語,喚了好幾聲她才有反應。
陸知夏不情願地換了身衣裳随小茶出門。
未到廳上,聽到一家三口的歡笑聲陸知夏頓時改變主意轉身要回房。
“知夏,到了還不快進來。”
身後傳來陸掌門嚴厲的聲音,陸知夏捏緊衣袖,轉身步入廳内。
敞亮雅緻的廳中擺着一張圓桌,一家三口圍坐一旁看向來人。陸掌門身邊的貌美婦人朝陸知夏微笑招手,“知夏,來姨娘身邊坐。”
陸知夏不喜姜氏,但也不想坐到陸子辰身邊,權衡之下還是乖乖到姜氏身邊落座。
姜氏溫暖的手掌覆上陸知夏手背,歎息道:“可憐的孩子,最近又清瘦不少,傷好得差不多了吧?”
陸知夏杏眸低垂,淡淡點頭。
陸掌門不悅道:“你這孩子,不就是死了個貼身丫鬟嗎,成天蔫着張臉給誰看?”
陸知夏秀眉微皺,攥緊衣角。若是從前她早就頂撞回去,但如今她無心跟任何人争吵,吵赢吵輸都沒有任何意義。過了片刻,她才開口:“小玉不止是我的貼身丫鬟,還是我的家人。”
“家人?”陸掌門冷嗤,厲聲道:“那丫頭同你有血緣關系嗎?在座的才是你的家人。今日咱們一家好不容易團聚,你喪着一張臉讓大家看了都難受,這頓團圓飯還怎麼吃?”
陸知夏起身,淡淡道:“既是如此,知夏便不在此處礙眼,先行告退。”
陸掌門氣得嘴唇輕顫,拍案而起,“你這孩子怎的越發不懂事!”
姜氏拉陸知夏坐下,好言勸和道:“孩子剛死裡逃生,心緒不佳也正常,離哥你就少說幾句吧。”
陸掌門歎了口氣坐下,“罷了,上菜吧。”
丫鬟們将佳肴美酒陸續擺上桌。陸家父子在聊天,姜氏拉着陸知夏說體己話,之前席間緊張的氣氛很快被沖淡,一家人和睦用餐。
姜氏不斷往陸知夏碗裡夾菜,但陸知夏沒胃口,隻吃了一點便停筷。姜氏溫聲勸道:“多吃點,姑娘家圓潤些才有福氣。”
陸知夏心裡忍不住犯嘀咕,再有福氣她還不是得嫁給一個傻子?
剛搬過來姜氏對陸知夏頗多照拂,席間也熱情待她,但陸知夏依然感受不到半點這個家的溫暖,反而覺得他們在可憐她這個無依無靠之人。
晚膳後,一家人喝茶閑聊。陸知夏對他們的對話不感興趣,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退。
出了小廳,耳根終于清靜下來,陸知夏松了口氣,獨自慢慢轉回去。雲景院比雲岚院大好幾倍,有花園涼亭,還有一處碧綠清香的荷塘。各處打理布置得比從前空置時高雅許多。這座院子父親本是要留給她的,可還未滿十歲她的家就散了……
穿過靠近荷塘的走廊,陸知夏倚着欄杆望着盛放的白荷出神。身後傳來腳步聲,陸知夏轉頭蓦然對上一雙清冷眸子。
真是冤家路窄,陸知夏收回目光,快步往前走。身後的人不知為何追上來一把将她拽住。
“你幹什麼?”陸知夏擡頭瞪着莫名其妙的陸子辰。話音剛落,身上幾處穴道被他輕點,她感到丹田一陣熱流湧動,四肢百骸瞬間無比輕松。
“慌什麼,我隻是替你解穴。”陸子辰今日看起來沒有往日那般冷酷,松開手,說道:“之前是我考慮不周,那日若不是你内力被封……”
“别說了。”陸知夏冷聲打斷他的話,那日發生的一切她不敢再回憶,提起裙子往前跑。
看着纖瘦身影消失于長廊盡頭,陸子辰垂眸,神色失落。
陸知夏匆匆回房關門,靠着門背緩緩蹲下。她知道那日陸子辰他們自保尚難,沒有精力顧及她們。小玉的死他們都有責任。尤其是她,若不是為了保護她,小玉就不會……
陸知夏将頭埋在膝蓋上,悶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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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雲蒼派寬敞氣派的大門前來了十輛纏着紅綢的馬車,陸掌門親自出門迎接遠道而來的玄陰派一行人。
攜衆登門送聘禮的是玄陰派大弟子秦嘯天與二弟子孫仲平。同行的還有準新郎劉斐及其堂姐劉瑩。
陸掌門聽陸子辰說他們一個月前就到了雲炀城,因為劉斐受傷未能及時上山。後來出了陸知夏遇襲受重傷一事,婚事延期他們又折返,這回登門陸掌門向他們深表歉意。
一行人步入廳堂。剛落坐,劉斐左顧右盼,失望道:“堂姐,你說小仙女住在這裡,怎麼沒瞧見她?”
陸掌門不清楚劉斐口中的“小仙女”是何人,神情稍顯不快。哪有女婿當着老丈人的面提其他女子的?
劉瑩笑着解釋道:“陸掌門别誤會,先前斐兒同陸小姐在雲炀城見過面,他口中的‘小仙女’正是陸小姐。”
“原來他們已經見過了。”陸掌門撫須一笑,“斐兒莫急,晚上設宴為你們接風洗塵時就能見到她了。”
“真的?太好了。”劉斐高興得手舞足蹈。他跑到廳外邊看了一眼天色,對着太陽又拜又念,似是祈禱它快些落下。一番單純幼稚的舉動惹得衆人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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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景院裡,陸知夏一個人在花園裡散步,路過涼亭的時候,姜氏朝她招手,“知夏,天氣悶熱,過來坐坐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