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傅霁行,面色未改,極其真摯地開口:“你知道嗎?我剛剛在屋子裡看你和裝鎖師傅對話,突然覺得你很踏實。”
傅霁行彎了下嘴角,斂住神情裡一閃而過的得意:“是嗎?”
“嗯,”逢昭說,“透過你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我爺爺。”
“……”
逢昭繼續組織着措辭,“我看‘阿行哥哥’不太适合你,要不我叫你‘阿行爺爺’吧。”
“……”
注意到傅霁行的神色一點點僵住,逢昭得意地彎了彎嘴角,指紋解鎖家門,慢吞吞地推開門,進門前,她突然想起來一事,轉回身,“明天上班,你最好不要在公司裝作認識我。”
傅霁行眉眼冷淡:“認識我很丢臉?”
逢昭搖頭:“隻是覺得,公是公,私是私。”
這話落下的同時,周遭似有陣陰風吹過。
逢昭冷得身體不自覺輕顫。
又像是錯覺。
樓梯間裡送來一陣風。
夏日熱浪在翻湧,高溫蔓延。
回過神時,逢昭隻覺得傅霁行神容寡淡得過分,嗓音清淡:“行,那就裝陌生人。”
說完,傅霁行轉身回屋。
“砰——”的一聲。
門被他帶上。
逢昭眨了眨眼。
不太确定。
他好像,挺不開心?
但是,在不開心什麼?
就因為她說裝不認識?
這不至于吧?
半疑半惑間,逢昭進了屋。
她坐在沙發上,扯過一旁的抱枕抱在懷裡。冥思稍許,仍是覺得哪裡怪怪的。于是立刻掏出手機,給傅霁行發消息。
消息穿過網線,來到對門餐桌上放着的手機裡。
手機屏幕亮起,嗡嗡震動。
傅霁行脊背緊貼着椅背,腦袋後仰,唇線抿直,雙眼放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挪動身子,拿過桌上的手機,解鎖。
他低着頭,臉部線條依然硬冷,周身氣場沒有半分收斂,渾身散着戾氣。
看清逢昭發來的消息後,他幾乎是氣笑的。
逢昭:【你在生氣嗎?】
逢昭:【我是覺得我們當陌生人比較好。】
逢昭:【要是讓别人知道,我和你認識,在工作上你不好處理我倆的矛盾。】
傅霁行盯着手機屏幕,一言不發。
他左右掃了眼,瞄到餐桌上放着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喉結滾動,胸腔起伏,涼水似是安撫好了他的情緒。傅霁行這才開始敲鍵盤。
【我看起來像是在生氣?】
默了默。
傅霁行把這話給删了。
改為,
——【昨天你還說我們是夫妻,今天又成了爺孫,明天倒好,直接成陌生人了。】
——【那萬一我們的關系不小心被人知道,你又準備了什麼說辭?】
消息剛發出去,傅霁行就接到了公司的電話。
他邊聊工作邊早餐,等到他說完話之後,對方問他:“你在吃東西嗎?”
“嗯。”傅霁行說,“你接着說。”
對方叽裡咕噜地說了一大通,傅霁行言簡意赅地扔下兩個字:“可以。”
手機那頭的人默了下,“老大,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傅霁行懶得遮掩:“大周末的聊工作,鄧謙,換你你心情會好?”
“……”鄧謙被他殺氣騰騰的語氣吓到,戰戰兢兢地說,“可是老大,今天技術部全體工作人員都加班,是你非要請半天假,說什麼家裡有大事。”
傅霁行沒說話。
“搞得我們以為你去約會了。”
傅霁行還是沒說話。
“但你不是單身嗎?”
傅霁行眼神很冷,語氣裡剩幾分不耐煩:“我單不單身,需要向你交代?”
“……”
說完這話,傅霁行徑直挂斷電話。
軟件研發到最後關卡,争分奪秒的重要關頭,傅霁行卻破天荒地請了半天假。
——找人給逢昭裝指紋鎖。
昨晚看她費勁吧啦地開門鎖,傅霁行轉頭就聯系好裝鎖師傅。
他怕今天裝鎖師傅過來,聯系不到逢昭。也怕裝鎖師傅看她一個小姑娘,會産生其他的想法。更怕逢昭在裝鎖師傅的聊天裡,不自覺地透露出自己獨居的事兒——她由來對外界不帶任何惡意。
幸好,傅霁行的付出沒有白費。
逢昭很感謝他。
隻是,逢昭的感謝方式是,由最初的“阿行哥哥”變成“阿行爺爺”。
想到這裡,傅霁行尤為不爽地啧了聲。
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
逢昭的消息進來。
逢昭:【萬一被人發現我們很熟……】
逢昭:【這個簡單,我就說我們小時候是鄰居,但是很多年沒見了,所以關系不是很好,你不會對我特别關照的,請大家放心。】
傅霁行點漆般的黑眸,盯着她發來的消息,眸色沉沉,情緒難辨。
手機的震動持續不停。
這回,是鄧謙發來的工作求救信息。
傅霁行起身走到書房,打開電腦,目光觸及到他們正開發的軟件圖标上時,陡然一頓。
書房窗簾緊閉,唯獨電腦屏幕亮着光。
藍光照在傅霁行的臉上,勾勒出不可亵渎的幽冥感。
“鄰居哥哥……”他若有所思地開口,“我好像做了個,你不會選的選項。”
他将目光放在桌面上的另一角。
那裡。
放着一個相框。
相框裡,是年幼的傅霁行和逢昭的合照。
無人知曉的地方,傅霁行的目光直白,貪婪,淌着近乎赤.裸的情緒。
“如果我一定要你選我呢?”他輕聲喃喃,神容裡透着濃烈的病态迷戀,“有沒有一種可能,對你而言,那不是多選題,而是單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