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蓉蓉咬牙,手裡擺弄着胸前那吊墜。
谷山把面前的蓮子湯往她那頭推了推,這是窦姑娘今早特意喚人為她去熬的。
“可您留在此處又能怎樣?要麼,我去把他收了一了百了?”
“那不行!”她斷然拒絕。
谷山哎喲一聲無奈撲在桌上,桌面猛地晃了晃,碗裡的蓮子湯險些溢出來。
“在沒查清楚事情之前,他還不能收。”邬蓉蓉想了想:“隻是我有些擔憂,他會不會附身到别的人身上,讓我們找他不到?”
谷山支起腦袋,下巴擱在手背上:“那倒不會。”
見面前的人臉上疑惑,便又解釋道:“一般鬼魂想寄身活人沒那麼容易——”
“宦高飛曾救過窦興一命,窦興對天發過毒誓。後來宦高飛身亡,我猜是因怨氣太重,下不了輪回,便徘徊在城裡——”
“有些像您之前夜裡魂魄出竅的樣子”他補充道。
見邬蓉蓉點點頭,繼續道:“大約是後面又遇上窦興,他倆有誓言在前,有鬼魂的怨氣為輔,是某種意義上的一拍就合,順理成章。”
“接下來麼,就由不得窦興願不願意咯。”
他擡起一根手指,指着上方搖啊搖的。
邬蓉蓉若有所思:“那要是他脫了窦興的身,以鬼魂之姿逃開呢?”
谷山手指一轉,指着自己:“那更好辦了,您也不看看我是什麼人嘛——”
她不說話了。
“所以說啊——”谷山支起身子,臉上重新燃起希望,眼裡閃閃發光:“隻要窦興不長出翅膀飛了,咱們要找他易如反掌。不如就先回去一趟,要是宅中無事,我再想法子助您逃出來呗。”
*
回雲州城的想法一旦被提起,就好像怎麼撇都撇不開。
谷山最近猶如冤鬼纏身,天天都來勸她,讓她煩不勝煩。
這日,他又來敲她的門,邬蓉蓉正準備趕人,卻看他鬼鬼祟祟地問:“今日,出去走走?”
看他這般模樣,邬蓉蓉有些警惕:“怎麼了?難道你要把我綁回雲州城?”
谷山無奈:“我要綁您,用得着費這口舌?”
她想想,好像确實也是,自己在窦宅養治,确實也好久沒有出門了,心裡發癢,便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走出窦宅門,門口停着一頂小轎,谷山在轎門外扶她,邬蓉蓉掀開門簾,正準備往裡跨,卻見窦宜已經坐在裡頭,朝着她欣然一笑。
心裡雖然詫異,但臉上不動聲色,她在窦宜旁邊位置做好,手撩着門簾,正等着谷山也登上轎子。
誰知他站在外頭,把簾子一扯,便朝着轎夫點點頭,轎夫意會,起轎。
轎子一晃,悠悠揚揚地往前頭去,邬蓉蓉傻眼,又撩開小窗簾子朝谷山瞪眼。
谷山這才像是想起來什麼,給她打嘴型:“我在後頭。”
後頭?
什麼後頭?難不成他跟在後頭跑?
本想裝作雲淡風輕,終究還是忍不住,把頭伸了出去朝後看。
這才發現,轎子後頭還有一頂藏藍頂轎子,谷山輕輕裡頭一跨,鑽進轎子裡。隻是那轎子也不起轎,還在原地等着。
邬蓉蓉眼看着自己這頂轎子越走越遠,突然感覺袖子被扯了扯,她把脖子縮回去,回頭見窦宜有些抱歉地對着她笑。
“蓉蓉姑娘别生氣,豆豆不是有心騙你,隻是谷大哥說了,自你溺水之後,便心緒郁結,不願意出門,他擔憂你會抑郁成疾,便想個法子把你騙出門,又讓我們悄悄跟着一道去,給你一個驚喜。”
邬蓉蓉瞠目結舌:她心緒郁結,不願出門?
這事,她怎麼不知道——
于是,這轎子裡兩人手依着手,肩并着肩,卻各懷心思,好不容易坐到終點,邬蓉蓉和窦宜都被轎夫牽下了轎。
集市入口兩頭各插了根竹竿,竹竿上各懸挂着一個大大的燈籠,下方綁上五顔六色的布條,昭示着從此地進去,裡面正舉辦着熱鬧的廟會。
窦宜正欲牽邬蓉蓉往裡面走,前方不遠處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見她們靠近,小的那個興高采烈地揚手,大喊了句:“陶姐姐!”
宦夫人笑得溫柔,伸手牽住宦子平。
邬蓉蓉愣在原地,窦宜往她耳側悄悄說:“這也是驚喜之一。”
确定?這是驚喜?而不是驚吓麼?
她心裡嘀咕:谷山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身後一頂藏青色轎子停下,邬蓉蓉回頭,見得轎子先下來一人,純黑寬衣,膀大腰圓,尖嘴猴腮,神色卻沉靜,她整個驚住,隻見那人身後又跳下來一人。
谷山看見她們,扯開嘴,悠悠喊了句:“喲!好了,人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