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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洶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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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嗣用手的顫抖虔誠地閱讀着書上的故事,能夠出現在他書桌上的書,有着癫狂到可以稱之為漂亮的手寫筆記的書,墨水的無味之餘味。它被保存良好的幹燥、硬朗而邊緣清晰未見磨損蠹食的書身,和被不知姓名但絕對知名的前代翻閱過的留在年代久遠、被還稱不上是精巧純熟的造紙工藝制作的紙張上的手指餘溫或浸似灼的殘痕。這一切都讓賈嗣相信書上的故事的真的,因為它有賈嗣最喜歡的結局——

在終末的霞光下濕冷的海風讓胡卞二十年來唯一勇敢了一次的皮膚都想要蜷縮,顧反的手蓋在菱花鏡反映白發的鏡面上,因而如花瓣般垂下的手指正好能點水地觸到胡卞向上欲圖托住的原本麻木的皮膚。這讓胡卞像是被紅燭燙傷般地顫抖,手上菱花的鏡子碎在地面上,千千萬萬白發的胡卞先木然地低下頭又很快地仰起,像是為此感到不可思議一般用連乞求原諒都已經忘記的眼神絕望地看向顧反。待到在這像是永恒的瞬間即将要被再也無法克制地、将要落下的眼淚擊穿時他才急忙忙赤着手去撿地上的碎片。

怕眼淚被看見,怕眼淚被看見對方還是無動于衷,也怕一時的眼淚過去了,就要流終生的眼淚了。他擡起頭本是想要去看顧反的表情,然而隻看到了自己迷霧的眼淚。低下頭去撿鏡子的時候就像是鏡中蒼然白發的胡卞要撿起胡卞,然而他最終沒有被鏡中人撿起,也沒有撿起鏡中人。顧反将他撿了起來,久跪在地就像是失了魂魄的胡卞被拉起的時候踉跄了一下就像是一個欲倒的娃娃。起來罷。顧反勸他。他依然一副欲倒的樣子。兩人踩在斑駁破碎的鏡子小島的海洋上,千千萬萬反映着将被吞沒成星星的深紫色的霞光的鏡面裡手拉手如即将在遠古的篝火旁牽連成人類最初的那支舞蹈。說,我沒臉見你。臉就被試探地撫摸。還要再淚水漣漣地說些别的,臉上如遊魚之在水的手就綠藻纏繞般按捺在唇上。胡卞活的淚水寫進顧反的手指,胡卞死的淚水拖在顧反因為沾濕而變得笨重的裙擺上,像是也含着淚般攀着顧反的小腿苦苦地哀求。海風中,顧反的裙裾像海浪一樣拍打在浮滿細沙的岸上,岸上鲛人銀尾的拖痕。

斷情崖在即将被一口吞沒的濃墨重彩的煙霞中,悲哀若情人低眉用手指環繞頭發時羞紅的繡頰,快樂如深深思念的紅淚的眼睛。鏡子被新的海浪卷入波光粼粼的霞海之中,海面就像是一柄再無法為人力所破的圓鏡。此時正值天地欲合,萬象俱暮,二人相擁的身影卷入霞光遺書的海面,比海面更多情。

賈嗣心驚肉跳地閱讀着,讀到緊張之處,就在房間裡翻來覆去地信步,待那一陣腦熱後在像是小孩子偷看禁書般悄悄半掀開來,一兩行一兩行像是深入敵軍伏筆的小隊殘軍般謹慎。待他看到兩人在斷情崖下重歸于好,胡卞因淚水感動了大地靈脈而重新獲得法力時他感到由衷得開心。賈嗣走得赤裸的腳底有些發熱,笑起來像是自己也得到了大地的恩賜一般。後面還有寥寥幾行字,他在不舍和好奇中争鬥。既想看完,又怕看完。在他眼裡這個故事到這裡就算窮盡了,再說下去,反不美了。

多少故事就像是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奸臣般前恭而後倨,顯露出豺狼的真形來。他不喜歡一個句子推翻前面所有鋪墊的幸福,無論這件事是否說得通,他在感情上都不能接受。而賈嗣是一個最感情用事的人,在感情上不能接受就是全然不能接受。

賈嗣再度小心翼翼地潛入句子就像潛下水裡,好在這一次他所看到的水下的世界是純然美麗的。兩位仙子曆經磨難,以新契換故約,在斷情崖下,海水永恒的波濤聲中,篝火欲燃的晚上,他們在圓月中發誓永生永世再不分離。

而為幫助仙子重聚而舍去所有修為,以身鑄舟的枇杷樹此時也同樣沐浴在上天所賜最聖潔而完滿的月光中,洗淨了它在人間所曆經的一切恥辱。從由盛轉衰的枯竭中複蘇,踏入由衰轉盛的、天機所賜的更新的輪回。本因失去靈葉的枯敗的枇杷樹感受到身體裡東流的水流向西逆行,退還了眼淚、退還了血液、退還了早已熄滅但是現在依然在它身上燃燒啃噬的永恒的業火。退還了苦痛、欲望和悔恨。退還了足以讓淚水流成大河的悲傷。把抽生的枇杷的根莖塞回掙紮破裂的種皮,把一種确定的肉塞入億萬萬中不可思議的靈中,退回它神木之種的原初的身體,退回曾經水族木族尚未交惡,秀被與海源赤裸着雙足向無垠的大地遠行,每走一步、磨砺的腳底闆都會微微陷入松軟的、像是有着無盡可能的肥沃的泥土中。他們相約前進的手比雙足與大地的連接更深。在這噩夢般的現實亦如夢般了結的時刻,神木之種最後的記憶展現出一種曙光的白色,漸漸高升、漸漸吞沒焦土濃烈刺鼻的色彩,隻留下攜手的遠行者在強烈的曝光下一雙被截斷成兩個的斷崖的雙手、兩樁枯木般的焦灼的背影,又在刹那間歸于炫目的嶄新如初生的夢想之白。

賈嗣的手指指着最後的結局,最後的最後,枇杷樹為神樹,二仙子為神人。神樹重獲聖質,仙子得道絕迹于江湖,世人莫聞。唯有一位海邊靠占蔔為生的目盲的老人,拿着一枚破碗,請求他們在世間留下最後的蹤迹。顧反與胡卞身無長物,沒有任何世俗中有價值的東西可以施與此人。

胡卞為難地望着老人不能見日的雙眼,心中的感悟就絞痛般襲遍全身,二十年來若非菱鏡啟明,我雖脫賴上天生得一對好眼珠子,可終究膚淺短視,與沒有又有何分别?他伸出手來握住老人的手,好吧,好吧。在這種皮開肉綻的痛楚達到頂峰時,這份酸楚就像是眼淚流出眼眶一般從他的眼球的身體裡得到甘甜的自由。在這痛楚頓釋而平和而嶄新的對于感觸的麻木還沒有襲來的、靈光一現的時刻,他用手指在老人的手心裡畫下一陣,他茫然而徒勞地在這方寸間的手掌中運作着,現在好像他既沒有心意也沒有思維,隻是把此時此刻也正在與時日俱老的自己耗費在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來自何處、會通往何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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