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汐音倒吸一口氣，不過當她仔細觀察，卻發現這個“沈寒星”動作滞澀，神情木然，顯然是幻境産物。

這又是誰的幻境，怎麼把沈寒星也扯進來了？

簡汐音還在迷惑中，喜娘已經拖着長音高唱：“吉時到——”

她立刻站起身來，鴛鴦紅蓋頭扔在地上，霎時間，滿堂賓客的談笑聲戛然而止，數十張慘白的臉齊刷刷轉向她。

喜房的大門便被人“轟”得推開，顧歸岚的身影破門而入，他擡頭時渾身劇震，瞳孔裡同時映入了鳳冠霞帔的簡汐音，以及她身旁那個與沈寒星别無二緻的傀儡：“師尊！——簡……道友。”

這是你的幻境？你不是在思過崖嗎？跟沈寒星有什麼關系？你什麼性癖？

簡汐音和顧歸岚對視瞬間，他忽然上前，滾燙的手掌不由分說扣住她的手腕：“失禮了。“話音未落便拉着她沖向門外。

兩人跑過雕花長廊，跑出挂滿燈籠的大門，跑向無星的夜空。身後傳來房屋崩毀的聲音，淩厲的劍氣擦着兩人耳際掠過，斬斷幾縷發絲，簡汐音被顧歸岚拽着不斷往前跑，耳邊風聲呼嘯。

也不知跑了多久，簡汐音回頭已看不見喜堂房屋和沈寒星了，他們來到了一個河畔，河水倒映着他們的身影，少年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直到指節發白才如夢初醒般松開。

簡汐音喘氣揉了揉手腕，鳳冠珠串随着動作叮當作響，她看向顧歸岚，在衆多問題裡挑了一個：“你什麼時候來的？”

“先前林師兄欲傷你時。”少年目光在她鮮紅嫁衣上停留片刻又倉皇移開，“抱歉，此處是我的心魔幻境。”

“我知道這是你的幻境。”我想知道的是你的幻境裡為什麼我會和沈寒星成親啊？但感覺問出來會很尴尬，隻好頓了頓說道，“挺熱鬧的。”

顧歸岚抿了下嘴，突然将斷水劍橫遞過來，劍穗在風中輕晃：“用劍刺我可破幻境。”

簡汐音歎了口氣，她可沒顧歸岚那種精準力道，萬一刺得不夠深怎麼辦？萬一刺太深了怎麼辦？

她沒有接斷水劍，而是看向顧歸岚：“顧道友說過，我若想進你神識，隻需說一聲即可。”

顧歸岚定定看着她，眼底似映出星光，又似深海暗湧，片刻後，他緩緩阖上雙眼：“好。”

簡汐音發動“神識洞悉”，感受到識海壁壘如春雪消融。這次她的神識長驅直入，像一尾遊魚，墜入一片識海深處。

映入眼前的首先是一幅畫——一個女子的背影，她穿着天劍門一千年前的掌門服，右下角沒有落款，但是簡汐音認得出這個筆觸，這熟悉的走勢，分明與沈寒星畫符時的運筆習慣如出一轍。

她後退了一步，識海鋪展成密室，一旁熔劍爐熊熊燃燒，熱浪扭曲了空氣，也不知這灼熱是來自爐中鍛劍的烈焰，還是識海外的異火秘境。

“出去。”沈寒星的聲音自背後傳來，簡汐音回過頭去，卻看見顧歸岚正跪在密室門口。

少年脊骨如劍般筆直：“師尊恕罪，弟子迷路誤入。”

“所見為何？”

沈寒星的質問聲中，顧歸岚擡起頭來，目光穿過識海幻象與她相遇。

與此同時，畫中女子倏然轉身，眉眼鮮活如簡汐音照鏡自顧。四周的場景開始急速變幻，從有着熔爐的密室，漸變為玉蘭紛飛的劍台，再幻化成月光浸透的書房與床榻……每處皆懸着一幅畫，每一幅畫上，她或擡頭仰望，或垂眸淺笑，但筆觸已褪去沈寒星的痕迹。

萬千畫卷忽然從牆上剝落，化作漫天銀劍齊齊射向仍然跪在地上的顧歸岚。他不躲也不閃，任由劍鋒及身，像是等待審判。

簡汐音立刻上前衣袖輕揮，瀝瀝淅淅的春雨落下，銀劍在雨水中，漸漸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