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汐音睜開眼,柔和的白光湧入視野,朦胧地勾勒出頭頂熟悉的木制雕花床榻輪廓,意識尚未完全歸攏,一陣由遠及近的聲浪便将她包圍。
“掌門……掌門醒了!洛師姐!”
“掌門終于醒了!”
“嗚嗚嗚……我差點就以為……就以為……”
等等,這是須臾派?慕容訣把她送回須臾派了?
眼前的場景終于凝實,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須臾派的年輕弟子們,洛靈和黎畫滿臉焦急,張小萱臉上還帶着淚痕,連雁楓眼睑下也沉澱着兩抹疲憊的鴉青。
喉間幹澀灼痛,簡汐音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掌門,您别急,慢慢來。”洛靈立刻遞過一杯溫水,聲音帶着急切。
她慢慢喝了一口洛靈遞來的水,緩解了些許不适,但嗓音還有些沙啞:“其他人呢?”
幾名年輕弟子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洛靈開口道:“那個把掌門送回來的道友,抵達山門便力竭暈厥,至今仍在客房沉睡。至于……其他人……”她頓了頓,看了一眼簡汐音才繼續道,“三日前,修真界發生了一件大事,失蹤千年的簡仙尊回來了。阿漓長老,還有寒潭裡鎖着的那名鲛人,都被急召至中州天劍門,觐見仙尊。”
果然。簡汐音心底掠過一絲了然。怪不得白青崖他們音訊全無。
三日前,正是魔修向慕容訣禀報“簡仙尊”現世的時刻,那時她正在處理魔界龐大的因果力,分身乏術,無暇顧及這場針對她身份的鬧劇。
她閉上眼睛,體内現在靈力前所未有的充盈。意念微動,“戰棋”的領域無聲無息地張開,須臾山的一切瞬間被納入掌控,山川草木,飛鳥走獸,乃至山門内每一個弟子的氣息,都清晰無比地映照在她心湖之上。這掌控的範圍仍在擴張,巨大的靈力如潮水般向山外湧去,覆蓋了蒼梧州遼闊的疆域,芸芸衆生似乎都化作了這棋盤上或明或暗、或綠或紅的棋子。
識海深處,那片廣袤的純白空間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而平靜的“水面”,水面之下,隐隐有各色光點沉浮。而在“水”的最深處,一個身影正在沉睡——輪廓清晰,氣息沉凝,正是吸收了磅礴因果力,靈體趨于完整的劍靈寒星。他緊閉着雙眼,周身有淺淡的金芒流轉,如同蘊養在鞘中的絕世鋒芒,等待着最終的蘇醒。
快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呼之欲出的悸動,但還需要一點時間,一點契機。
就在簡汐音還在内視自己的能力時,聽到洛靈帶着遲疑的聲音:“掌門……那個簡仙尊和您真的很像嗎?我記得阿漓長老和青崖醫仙都說過什麼,您肖似故人之類的……”
簡汐音還沒回答,便聽見黎畫冷哼了一聲:“說到底不過是把掌門當個念想的替代品罷了,如今正主回來了,他們跑得比誰都快,一群忘恩負義之徒。”
簡汐音:這要怎麼跟你們解釋呢?
“也不能這麼說,”她輕拍了拍黎畫的肩,轉開話題問道,“那位送我回來的道友呢?我想去見見他。”
“他在最東邊那間客房歇着。”黎畫悶聲回答。
簡汐音緩緩起身,迎着弟子們擔憂的目光,推開了房門。門外晨光熹微,慕容訣立在門口正欲敲門,他臉色尚帶幾分虛弱的蒼白,在看見她的瞬間,目光經曆了從驚愕到狂喜,最終沉澱為憂心。他喉頭微動,聲音裡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師尊……您還好嗎?”
簡汐音推門的手頓在半空,她笑了笑,聲音溫和:“我有什麼不好的?倒是你,聽說你一到這裡就力竭暈倒了,現在身體感覺如何?”
“弟子無礙。”慕容訣微微低頭。
簡汐音的目光在他身上不着痕迹地掃過,随即側身讓開了門口:“先進來吧。”
慕容訣依言踏入房間。
屋内,洛靈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他身上,他們雖然心存疑慮,但畢竟他是把簡汐音送回來的人,一時也未開口質問。簡汐音見狀打破了沉默,主動介紹道:“這位是慕容訣,慕容道友。”
“慕容訣……”雁楓皺了下眉,“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是嗎,是聽陳家人說的嗎?”簡汐音神色自若地點點頭,“他确實就是那個魔尊慕容訣。”
“什麼?!”其他人驟然大驚。張小萱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煞白,洛靈和黎畫則反應迅速地各自拿出自己的短刀和爪鈎,護在簡汐音身前。
“何必那麼緊張,他已經沒有魔氣了啊。”簡汐音哭笑不得道,她看向對周遭除她以外的一切置若罔聞的慕容訣,依次指過其他人,“這些都是我須臾派的弟子,這是洛靈,黎畫,張小萱,雁楓……”
慕容訣的眼神這才極其短暫地從簡汐音臉上移開,略略掃過衆人後,又落回她身上,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周遭的敵意與防備,于他不過是拂過微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