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淩捕頭差人給譚玄送來了兩封信。及至晚間沐浴已畢,謝白城看見譚玄還坐在桌邊看那信裡的幾張紙。
是的,他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搬進了譚玄的房間。
雖然程俊逸一再表示他在謝哥哥房裡打地鋪就可以了,但謝白城不能答應他這麼幹,因為譚玄的目光一直像兩根利箭般紮在他背上。
……把他扔在一邊也不大好,看着怪可憐的。謝白城一時心軟,就這麼搬進來了。
“還看呢,都該會背了吧。”謝白城打了個哈欠,坐在床邊。客棧的枕頭實在硌得慌,他昨天夜裡就沒睡好。
譚玄嗯了一聲,轉過身來:“白城,我們明天要去坐船了。”
謝白城一愣:“坐船?坐船挺好啊。去哪兒?”
“去宣安。”譚玄道,把手裡的紙放下,站起了身,“淩捕頭送來的是他們四處調查來的證言,孟紅菱說了那四人後,他們還是調查了一番,但城裡城外的客棧腳店都沒查到有同時登記這幾個姓氏的,又不知形貌特征,就查不下去了。另有人去碼頭上問了,倒是有船家說,曾在事發當晚,見到三個佩着兵刃的年輕人架着一個人,匆匆上了一艘很華麗的客船。被架着的人裹着鬥篷,看不清容貌,不過瞧着也不像上了年紀的樣子。那艘客船往下遊方向走了,不止一個人看見,因笒川碼頭來往多是貨船,像那樣華麗的客船很少見,因此都有印象。”
他邊說邊踱到床邊,挨着白城坐下:“沿笒川往下遊走,入雎江,一路南下,就會到宣安。”
宣安就是百川劍門所在之地。許餘陳三家比起來,毫無疑問陳家勢力最大,實力最強。近十年來,百川劍門都以東南第一大門派自居,作為劍門宗主的陳家,在武林中當然也占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若說幾個年輕人惹出了什麼難以善後之事,去陳家尋求庇護或幫助,那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可是,這就又帶了新的不合理之處。
“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謝白城微微皺起眉,“假設這四個年輕人從某個渠道獲知了孟遠亭蟄伏于笒川的消息,并順利誅殺了他,這不應當是一個讓他們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可十天過去了,江湖上似乎連孟遠亭死了的消息都沒傳開,昨天夜裡我們遇到俊逸他們幾個,不就毫不知情嗎?隻知道這裡出了一樁滅門案。他們為什麼不放出消息?是不是因為一時沖動,殺了毫不知情的孟夫人并兩個幼兒,事後想想這是犯禁的事,所以不敢聲張?可若說不敢聲張,他們為何離開的時候不喬裝改扮一番,還那麼高調的乘了一艘很顯眼的船,豈不是很怪?”
譚玄哂然一笑,點點頭:“你說的很對,這件事處處都透着古怪。這艘船很有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接應,倉促之間,不及更換。但他們明知碼頭人多眼雜,卻連兵刃都不摘,是不是也太托大了些。”
“官府沒在碼頭設卡檢查嗎?”白城問。
“事出突然,孟紅菱講的話,他們本就半信半疑的,再查到水路上去的時候都第二天早上了。也派了人追下去,但隔了一夜,早跑遠了。走到下面桐州港,那是個大港,往來高官豪紳都不少,一艘豪華些的客船壓根不顯眼,就沒法追了。”
“那你有多少把握他們去了宣安?”
譚玄道:“若真全都是他們幹的,我敢肯定他們就是去陳家了。年輕小子,有多少江湖經驗?覺得有麻煩了,當然還是想着回去找爹媽。若其中還有隐情,起碼我們可以去陳家探探口風,我不信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既如此,那明天一早就去雇船好了。”謝白城稍稍掰了一下手指頭,“走水路反倒快,頂多十天功夫也就到了。”
譚玄苦笑:“可我真的不大喜歡坐船。”
謝白城聞言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俊逸不是來了嗎?你叫他給你開副治暈船的方子。”
譚玄道:“這怎麼成?他不是對我欽佩的緊嗎?怎麼能叫他失望?”他說着突然探身過去,到了白城近前,“還有,怎麼就叫起‘俊逸’來了?這般親熱?”
謝白城想往後躲,怎奈後面就是床頭,躲不開,隻好正對着瞪他:“怎麼了?我們兩家世交,他就好比我弟弟一般,叫親熱些有什麼?”
“怎麼就沒聽見你叫我叫的親熱些?”譚玄說着,湊得更近,幾乎貼在謝白城臉側。
“你幹什麼呀?”謝白城擡手推他,“别亂來啊,這地方,咳嗽兩聲隔壁都能聽見。”
“我沒亂來啊,就跟你說說話,你想到哪裡去了?”譚玄嬉皮笑臉的說。
謝白城臉頰微微有些泛紅,推了他一把:“那話說完了嗎?說完了睡覺!”
“說是說完了,不過我看你挺惦記我身子的,不忍心就這麼睡了。”
“誰惦記你身子了?譚莊主請你自重!”
“叫人家俊逸,叫我便是譚莊主,白城,你是越來越出息了啊。”
譚玄已經湊得很近了,鼻息相聞,謝白城能看到他眼眸裡映着的自己的面影。
這個人真是無理取鬧,夾纏不清,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麼都沒點長進?
謝白城真想一掌拍開他,一邊隔鄰是程俊逸,一邊隔鄰是孟紅菱,這人怎麼回事啊!他就不能用腦子想想嗎?萬一被小孩子發現了怎麼辦?
“親我一下就原諒你。”譚玄在極近的地方對他低語。一雙沉沉如墨的眸子含笑凝望着他。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的眼中隻有自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
謝白城就鬼使神差的聽話了,微微仰起臉,迎上去,吻在那雙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