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啊!”看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邬蓉蓉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兇道。
“這樣吧,您随小道一同到雲麓山莊一趟,到時候我再給您詳細的說。”
雲麓山莊?
那是她的舊居。
自三年前起,那裡已成廢棄的山莊,爬藤滿布枯草叢生,行人因忌諱很少在附近經過,倒是豺狼野狗為了覓食許是常常在裡頭借道而行。
“你要去那做什麼?為何要我一道同去,那裡早已廢棄,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谷山讪讪笑道:“那裡荒廢已久,還挺可怖的,這——要是有鬼怎麼辦?”
邬蓉蓉雙眼發黑:“你一個道士怕鬼?!”
“道士嘛——驅鬼是一回事,不代表自個兒就要往鬼身上撞嘛。身旁若有個活人陪着,也能壯壯膽不是?”
她正想接着挖苦他懦弱,對方忽地認真補充道:
“邬姑娘,可有聽懂貧道的意思?您得親自與我到山莊一趟。”
親自?
距離上次她親自踏出騰雲閣的門檻,大概一年有餘了吧。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的腳親身踩在雲州城石子路上是什麼感覺。
“阿伯不會同意讓我私自出門的。”
谷山恢複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情:
“那,您自個兒想想辦法呗——”
*
騰雲閣主院傳來好一陣喧鬧,小厮從連廊抱頭逃竄而出,雲莺雲雀抱着剛從成衣鋪送來的新衣裳,站在廊口看了好一陣子熱鬧。
雲莺沒忍住,截住一個路過的小厮問道:“怎麼回事?”
“小少爺要練蹴鞠,老爺本應允要陪着,但東街鋪子出了點岔子,老爺就急匆匆走了。這當口小少爺正在院子裡鬧脾氣,哎喲,又哭又鬧還扔東西,夫人和乳娘怎麼勸都勸不好。”
“這小少爺脾氣可是越來越大了——”雲莺本想和小厮說笑幾句,雲雀怕她多嘴惹事,急急拉走了。
回到西廂房,雲莺嘴巴一癢,又把剛剛聽來的全倒給邬蓉蓉聽。
一刻鐘後,邬蓉蓉便出現在主院園子裡。
堂弟邬梓傑正窩在伯娘身上抽抽噎噎,乳娘以手撫背安慰,卻仍被他煩躁地把手打開。
她屈身向伯娘行禮,又微蹲靠近伯娘懷中小兒,道:“蓉蓉剛在院中賞景,聽得這頭慌亂,所以過來看看。梓傑這是怎麼了?”
“唉——本是小事一樁,這孩子就非得讓他爹陪練蹴鞠——”
邬蓉蓉莞爾一笑,湊近堂弟面前:
“梓傑,蓉姐姐陪你玩可好?”
那孩兒聞言,從娘親懷裡擡起發腫的雙眼,委屈巴巴地盯着堂姐笑吟吟的臉看。
邬家兩兄弟邬錦程和邬錦晖一向感情甚笃,但往後一代邬蓉蓉和堂弟邬梓傑以前因各有各的兄長寵着,倒是玩不到一塊去。
到後來,邬蓉蓉孤零零地住進來,大約是經曆的事太過慘痛,性子也變得冷冷清清,總愛待在自己院子裡,平日裡規矩禮數雖是足了,但感情上總覺得跟自家不夠親近。
梓傑年齡小,總喜歡跟随比自己年長的大哥哥姐姐們,以前他親哥還在身邊時就是個小跟屁蟲,現在親哥年歲也大了,要到外面學着打理生意,便很少回家裡來。
于是這孩子的注意力便時不時落到蓉蓉身上,總想着要去西廂房找蓉蓉姐姐玩,但他爹邬錦晖擔心他不懂事惹姐姐心煩,便總是制止他往那邊走。
今天倒是奇了怪了,邬蓉蓉竟然主動提起要陪梓傑玩耍,兒子也小孩子心性,堂姐竟來找自己玩,一下就樂了,拿手把眼淚鼻涕一抹,高高興興地讓人去搬蹴鞠去了。
邬家夫人坐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轉性子了?
園子裡一大一小兩人跑來跑去,邬蓉蓉身子差,現在本是深冬與初春交際,她卻汗如雨下,很快便氣力不支,顯出疲态來。
雲雀雲莺在一旁看着,有些擔憂,小聲喊了句:“姑娘——”
她擺擺手,向着梓傑蹲下,給他耐心解釋:
“好弟弟,堂姐不善跑動,跟不上你的步子,要是還想和堂姐玩耍,你可得照顧一下,好不好?”
邬梓傑懂事點頭,伸出手想給姐姐擦汗。
邬蓉蓉見他乖巧,心下一軟,哄他:“梓傑真乖,以後姐姐會加倍對你好的。”
聽到誇獎,那娃兒臉上顯出點羞澀。
她趁着這功夫往旁邊瞅了瞅——伯娘朝着這頭遠遠坐着,一邊和身旁乳娘閑話一邊關注着自己孩兒動向;雲莺雀二人靠得稍近一些,應是在擔心自己狀态。
“那——”
邬蓉蓉眼睛一轉,壓低聲音向面前小孩悄悄問:
“這回陪你玩高興了,下回集市燈會,也帶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