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蓉蓉把手邊小窗簾子放下,輕輕歎了口氣。
窦宜奇怪:“蓉蓉姑娘,怎麼了?”
“沒事,就是——總感覺不踏實。”
窦宜摁了摁她的手:“别擔心,待上了船,在船上躲幾天便好,魯大哥會照料好你們的。待你們平安到家,記得要給我寫信報個平安啊!”
邬蓉蓉苦笑了下:但願如此吧。
*
轎子在港口入口處停了下來,邬蓉蓉和窦宜被轎夫攙扶着走下轎子。
此時商船已經開始運貨上船,邬蓉蓉注意到不遠處有幾十個半人高的大箱子壘在地面,便偷偷打量了下。
把谷山裝進去的,就是這種箱子麼?
看起來可不怎麼牢固。
“姑娘來啦!”
她心裡頭正嘀咕着呢,魯宿從入口處匆匆跑過來招呼,臉上一頭汗,看來忙了好是一陣子。
魯宿伸手把邬蓉蓉肩上的包袱接了過去,手指着一個入口,準備把二人領過去。
起步剛走,身後砰一聲響,接着聽到咵啦幾下,她猛地回頭,看到身後遠處有個箱子歪歪砸在地面,一面的長木闆松開掉落,漏出裡頭棕黑色的布。
心裡一緊,邬蓉蓉“啊”地叫出聲,下意識便想往那頭奔。
那箱子,别是谷山的啊——
身後伸出一手把她抓住,魯宿趕緊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道:“姑娘别急,谷兄不在那。”
真的?她悄悄松一口氣。
遠處一位船員扯着嗓子對貨箱旁的人嚷嚷道:“一個兩個淨吃幹飯的!幹什麼呢!把東西摔壞了你們自己去賠,老子可沒錢賠!”
話畢,那人又跑去把箱裡的東西堆起,棕黑的布微微掀開,裡頭是一捆捆棕黃色紙包,看起來應是藥材一類。
終于放下心來,緊繃的身體略略松開,魯宿放下抓着她的手,解釋道:“放心,谷兄已經被運到船艙上了。”
窦宜一路陪着邬蓉蓉去到客艙,又忙前忙後與她一起整理床鋪被褥,還幫着替她向船員打點了下,對外稱她是自己遠房姐姐,回婆家的路上來順道探親,身子不太好,需要靜養,請其他人無事不要去打擾。
本來個别船員對這個帶着帷帽獨自上船的婦人還有些好奇,聽自家主子解釋這一番,又被細細地囑咐了不少,便打消了些不必要的詫異眼光,也減少了在房間附近的走動。
臨近開船時,窦宜終于匆匆下了船。
邬蓉蓉半是感激半是不舍地看着對方的影子從房間門外漸漸消散,一下子心裡空落落的。
窦宜下船了,谷山還在某個角落的箱子裡,身邊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心裡便慌張了起來,不自覺地開始胡思亂想。
谷山真在這艘船上嗎?
會不會是窦進館長把她騙上船,要把她賣去什麼地方?她曾聽雲雀說過,外頭的人販子猖狂的很,也很善于隐匿自身,指不定,窦館長就是那樣的壞人。
就算谷山真的在這船上,他呆在貨箱這麼長時間,會不會已經憋死了?
那箱子才半人高,他身形高大,卻要蜷在裡頭,身上還要蓋上麻布小貨,指不定,一不小心就憋死了。
他真要死了,我可就對不住他了——
想到這,手掌攥成拳頭,指尖不自覺紮進手心,紮的整隻手都失了血色。
船緩緩開出港口,腳下傳來細密的震動感,邬蓉蓉隻顧念着谷山,也無暇顧及别的,竟無意識忽略了腳下的震動與外頭翻湧的海浪聲。
她坐在床邊數着時間過去,心裡的念頭一波蓋過一波。
中間魯宿來給她送了次飯,又幾次添了些茶點小食。
每次他一來,邬蓉蓉反複地問同一個問題:“谷山還沒能出來麼?”
魯宿搓搓手,也反複地朝她解釋同一個問題:“姑娘,您别着急,白天船裡人來往得密,這時候把谷兄接出來太容易引起注意了,等天色稍黑,旁人陸續休息了,便會尋機把他放出來。”
“這麼關一整天,不會死了吧——”
魯宿也險些被她問出點不知所措來:“不會、不會,我剛剛才去看過谷兄,給送了點水,不過因不方便如廁,他沒敢多喝,人看着還是很精神的。”
邬蓉蓉緊皺着眉頭:這,口說無憑啊!
“要不,你帶我去看看他?”
這下魯宿真慌了:“哎喲姑娘,您是嫌自己不夠顯眼呢,還是擔心谷兄不夠顯眼——”
他一拍胸脯:“我給您保證,天一黑,立馬給他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