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綠化樹一棵棵快速往後退，賀鹽撐着腦袋思考昨天晚上論壇看見的帖子。

她心想：“引路人一定有什麼信息沒告訴我。”

白香…記憶…身份卡…

思緒模糊間，她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

從出租車上下來，見着劉念潭的身影，賀鹽晃蕩着走了過去，嚷嚷着說：“怎麼不騎昨天的自行車？”

聽見賀鹽的聲音，劉念潭收起手機，把電動車單腳架往上一打，說道：“電動車快一點，坐，我兩先去停車。”

上樓時，樓道有些窄無法并排行走，賀鹽走在後面，像是跟在劉念潭身後的小尾巴。

樓道裡回蕩着兩人的腳步聲，賀鹽随口問道：“她不來？”

劉念潭：“你說易亭明的媽媽？她不來”

賀鹽拖長尾音問：“這麼放心？”

劉念潭已經見多不怪：“怕觸及傷心事吧”

賀鹽：“她怎麼肯同意的？”

以前劉念潭都是調查完就走，和普通人沒有太多接觸，她的語氣有些不确定了：“可能是想知道真相？”

玉棠小區1棟606室門口，劉念潭熟練地從地毯底下摸出一串鑰匙，咔擦兩下擰開了反鎖的大門。

推開門，隻見屋内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層白塑料膜，圓盤形的掃地機器人正在對地面進行清潔，窗簾是拉開的，陽光透過玻璃直射，在地闆上投下家具的陰影，屋内卻讓人感覺到死寂。

“左邊的房間”，劉念潭出聲說道。

她遞給賀鹽一雙白色橡膠手套，臉色很平靜，言簡意赅地說：“戴上。”

易亭明的房間和照片裡一樣，除了照片裡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已經被疊成了整齊的豆腐塊。

實木書桌上擺着兩隻斜對着的筆，其中一隻沒有蓋好，筆蓋離筆身很遠，另一隻筆已經漏墨，黑色墨水順着筆蓋間的縫隙流了一桌子，成半凝固狀。

風穿過紗窗的孔隙吹了進來，桌上的水培綠蘿輕輕搖動葉子，生機盎然。

劉念潭一眼就注意到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她沒碰椅子，大步走到書桌前，按下了開機鍵才轉頭委婉地問賀鹽：“一些獲取信息的技術之類的，學過嗎？”

獲取信息的技術，不就是黑客嘛。

賀鹽頓了頓，醞釀了一會情緒，面露難色搖頭說道：“我不太會。你會嗎？”

此時電腦已經顯示開機界面，用戶名寫着“yitingming”，下面一個白框等待用戶輸入開機密碼。

“嗯，這個很簡單，這個任務結束了我教你”，得到回答後劉念潭轉過頭重新啟動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輸入幾串簡短的代碼。

十幾秒後，電腦開機了。

賀鹽探過頭去看，易的電腦桌面非常簡潔，除了系統自帶的基本軟件什麼都沒有，看完她順口說道：“這小孩挺謹慎的。”

小孩？

劉念潭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奇怪，但也揪不出毛病，幹脆丢在一邊先搞定眼下的事情。

“進入路徑可以查看最近使用的程序，進入事件查看器可以看到電腦産生的事件。簡單的命令就能執行”，劉念潭一邊斷斷續續說，一邊快速浏覽界面信息。

“上一次的開機時間是…5月12日，剛好是她死的那天，看來她媽媽沒查看過這台電腦。”

“你看這裡，2萬多條事件數，發生最多的還是浏覽器”，劉念潭指着電腦說道。

賀鹽嗯了一聲，仔細看着。

一分鐘後，劉念潭點開了一個網址：“這是她常打開的網頁，可以說是高頻使用了。”

網頁是黑色的，下方有十幾束搖晃的血紅色的花骨朵，上面寫着幾個血淋淋的大字“不想笑論壇”。

“是這個網站啊”，劉念潭用感慨的語氣介紹說道：“這是一個隐藏起來的小衆鬼故事論壇，直接搜是搜不到的，之前在我們那也火過。”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協會很多人會在上面寫自己抓鬼的經曆，結果因為不吓人被網友嘲笑，她們就不太寫了。果然鬼的恐怖來源于人類的想象力。”

鼠标單擊點擊登入，系統已經保存好密碼，隻需要填充就行了。

登入成功後，出現一行紅字“真心藏在故事裡”，幾秒後底下的花朵開始瘋狂生長，囚牢一般纏繞住紅字。花朵相繼盛開，大片的花瓣遮蓋住文字。

等到花瓣密集，完全看不到那句話，頁面突然黑屏，然後開始閃爍。

“我們就這樣看着？”，賀鹽疑惑地問道。

劉念潭聳聳肩：“過幾秒就好了。聽說是前版主喜歡熱鬧的，她們就弄成這樣了。”

話音剛落，頁面恢複了正常。

劉念潭直起腰：“先看一下曆史記錄和發帖記錄”

劉念潭比對了兩者後說道：“你看這裡，她之前發過好幾個帖子，都删掉了，隻留下了最近的一條。”

劉念潭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是5月11日的發帖。”

賀鹽湊近了念道：“标題是‘遊戲死亡攻略’”

【遊戲死亡攻略

我也不知道應該寫些什麼，點進來閱讀的你可千萬别失望，也許…隻是一些碎碎念？

就算你為這些枯燥的文字失望我也看不到了吧hhhhh

決定在6.12日自殺，我已經準備了太久。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場遊戲，有些人是simple，而對我是hard。

幾個月前我還在想着如何通關，計算痛苦情緒攻擊的時間，努力保存自己的血條，要是能習得“活力”技能那就更好了。

有時我也會詫異于自己的脆弱，怎麼别人活得我就活不下去。每當産生這種想法，我都會自我厭惡。可随後我又會告訴自己，這隻是病理性的疼痛，并不是我太脆弱而無法承受。

快樂、悲傷、憤怒、羨慕、恐懼和愛，我對它們的感知是正常的。換句話說，我想要死亡，并不是因為決定情緒的大腦邊緣系統出了問題。

我很正常，遇見開心的事，我笑得開心，卻依然在考慮着死亡。

我是披着人皮的亡魂，吸食身邊人的愛勉強活在世上，可死亡才是我的歸處。

悲傷絕望聚集在我周圍，我失去所有力氣如死屍一般躺在床上，疲倦的眼睛看向天花闆，每一個細胞都在呐喊着無意義，我很痛苦。(此處插播：本人學過生物，知道細胞不會發出聲音)

我想趴在地上大哭大叫祈求上天給我一場意外，一場不會疼或者隻疼幾秒的意外。幹枯的心就像皺皮的紅蘋果，每一個孔竅都在腐爛，每次跳動都在流血，我已經沒有哭鬧的力氣。

痛苦變成日常，一切都毫無意義。

現在我決定放棄這個遊戲了。

我不承認自己是被抑郁打敗，憑什麼活着才是成功。

我的遊戲，規則我定。】

看完後，兩人陷入沉默。

賀鹽開口打破凝滞的氣氛：“所以…這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