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交疊,賀鹽玩着脖間的銀鍊,百無聊賴地看向深淵。
如果此時她還有無形,一定能看見無數條紅線從怨鬼身上射出彙聚相交在她身上。
這是?
為什麼會有契約?
賀鹽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 3 歲時曾和一個貪婪的人簽訂了契約,她用畢業考失敗學生的命做交換,換取學校的招生繁榮。
15 年前的夜晚,女人在死人村前割破手腕,跪在地上,向怨鬼祈禱。
睡夢中,賀鹽回應了她。
精神力遙遙探去,感受着空無一人的慶城小學,賀鹽心中忽想:“那個女人死了嗎?”
既然不再招生,這個契約也沒用了。賀鹽斷開契約,又重新拟了一份契約放在校長室内。
人類的貪婪永無止盡,慶城小學伫立在這片土地上,等待着下一個有緣人把它喚醒。
賀鹽對着空氣說道:“你在吧。”
底下的怨鬼面面相觑,瘋狂交換視線。
引路人的聲音在賀鹽腦海裡響起:“你想起來了。”
賀鹽簡直要氣笑了,她坑起自己來還真是一點也不留手!
“你可真無情,居然不提醒我。”
引路人回:“你不是玩得很開心?”
賀鹽托着臉,有點怅然若失:“你比 002 倒是... 算了。”
她換了個話題,語氣裡滿是疑惑:“林清延隻是見過‘我’一面就收我為學生?”
能回答她問題的人不在這,引路人:“不明白。”
賀鹽搖搖頭:“我也不明白。我的棺材在你那吧。”
7 具棺材憑空出現在深淵裡,底下的怨鬼都被吓了一跳。
一鬼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這是?”
賀鹽走了下來,在每個棺材的邊上刻上“賀”字,她徐徐問道:“你們想不想出去。”
怨鬼們幸喜若狂,又恐這是個陷阱:“您的意思是?”
賀鹽還惦記着自己的棺材生意,想着這是絕好的宣傳機會:“把這些棺材放在道士門口,劉家、何家、許家、藍家、王家、江家、魏家,我就讓你們出去...”
她的嘴唇勾起,緩緩說道:“胡作非為。”
衆鬼才把心放下,眼裡閃着異樣的光芒,臉上是無法抑制的興奮:“是。”
距離賀鹽死亡已經過去兩周,失蹤的學生沒有找回,怨鬼又不斷作案殺人,形勢越發嚴峻,官方的問責一封接一封,協會承擔的壓力越來越大。
劉步眠再次被傳喚。
肅穆又冰冷的大廳裡,厚實的窗簾把陽光擋得嚴嚴實實,數十個帶着面具的人坐在審判席上,頭頂的白熾燈灑下慘白的燈光。
劉布眠安靜地站在大廳中間,審視的目光透過面具的孔洞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身上。
坐在中間的那位氣勢冷銳,帶着上位者的傲慢,輕視地掃過來,低沉的聲音從她的面具下響起:“劉布眠,你可知罪。”
劉步眠不卑不亢地開口道:“敢問長官,在下犯了什麼罪。”
有一人拍桌震怒,喝道:“劉步眠你作為協會的會長,在位十九年毫無作為,這是罪一。”
第二人高聲道:“養出劉定安這樣喪盡天良、人面獸心、罪惡滔天的女兒,這是罪二。”
第三人哀痛道:“辦事不利,劉定安之亂遲遲未曾解決,50 餘名學生生死未知!數千名民衆陷入昏迷!這是罪三!”
第四人氣憤道:“仗着隻有你們道士能除鬼,大收好處,大肆斂财,你利益熏心、自私自利、橫征暴斂!這是罪四!”
第五人氣忿道:“十八年前殺害至親摯友,你真是罔顧人倫,蛇蠍心腸,怪不得生出劉定安這樣的畜.生!這是罪五!”
第六人悲痛道:“不肯将靈力的使用方法公之于衆,阻礙慶城軍事文化的發展,這是罪六!慶城有今天,罪在你一人!”
劉布眠沉默,思緒被拉回到劉定安要上今昔台的前一晚。
月色如水,那晚劉定安問:“家主,我不懂,明明是她們懼怕靈力,是她們的貪婪導緻力量成為不平衡和混亂的幫兇,為什麼死的要是我們。”
劉布眠沉穩從容地說道:“對弱者的保護,在于對強者的限制。”
劉定安冷冷地說:“這不公平。”
劉布眠:“強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不公。”
劉定安冷笑:“媽,你最好别有後悔的那天。你以為的弱者,她們比誰都殘忍。”
最後,坐在中間的高位者用帶着輕視鄙夷的語氣說道:“劉布眠,你可認罪。”
飄散的思緒被這一聲收攏了回來,劉布眠脊背筆挺,安靜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淡然地看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氣氛詭異的安靜,坐在審判席的人不知道劉布眠在想什麼,害怕她出手殺人,也不敢做什麼動作,所有人的眼珠都僵硬地看着她。
坐在中間的人握拳壓下憤怒:“劉布眠,你不出聲是不是想謀反!”
劉布眠眼珠倏忽移動,她輕飄飄地笑了:“我認罪。”
坐在中間的人氣焰高漲,帶着質問的語氣說道:“你當初承諾過的,我再問你一遍,你是為了什麼站在這裡!”
劉不眠直視在座的所有人,沒有人能否認這一刻她的真誠,她輕錘心口:“為了慶城。”
審判席上的人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她說道:“那就去殺了劉定安,還慶城一個安甯。”
審判庭的門合上的那一霎,劉布眠明白這是最後的日子了,她已經做完應該做的事,也已經準備好迎接死亡。
已是半夜,劉布眠回到家裡時,屬下還等在門口。她見劉布眠回來,惶恐不安地朝劉定安望過來。
劉布眠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藍帆走了兩步,露出後面的棺材:“家主您自己看吧。”
劉布眠手指在棺材闆上的“賀”字上摩擦,一掌劈下,棺材立刻碎成齑粉,飄散在了空中。
劉布眠眼中愠色漸濃:“裝神弄鬼,找出來,别讓她壞了賀晏然的名聲。”
藍帆低眉道:“是。”
劉布眠線在那堆齑粉上落足三秒,轉身沒再待下去。
藍帆默默開口道:“家主,劉念潭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