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失衡的,磅礴的,即将沖破的心跳。
像是不屬于李燭的心跳。
于是,他便忘記掙紮了。
那震顫,刺激得他手掌微微刺痛,似乎不惜崩斷他手上的紗布。
不知為何,他的心跳也加快了。
像是被對方感染了,變得激烈、失衡、磅礴,即将沖破他的胸腔。
“我現在把它給你,會不會太晚。”李燭道。
無愛者卑劣的說出這句話。
竟然能聽出些許渴切。
張重光的心,突然停跳了一拍。
像是不可置信地,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因為他無法從眼前之人的瞳孔中,找出欺騙的可能性。
真摯。
竟會從這張臉上顯露出來。
真摯的渴切。
如他一般無二的臉,露出如他一般無二的真摯的渴切。
好恐怖。
張重光心下第一反應,是戰栗。
還不等他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那張臉收起了這片刻的渴切,變得如常平淡。
男人垂下眼,藏起那可怖的黑。
“抱歉,唐突了。”
說着,就要緩緩起身,将那傾身的腰挺直了,回到應有的原點。
張重光立馬急了,他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子,迫使男人直了一半的腰重新折下來。
“你狡猾!”他急得破了音。
張重光在脫口而出的這一刻,突然明白了對方無數次吐出的“狡猾”是什麼意思。
那是被牽動起來的,急促地要窒息的心罵出來的。
那是心被對方晃動的證明。
那是因對方動心的證明。
那是眼前這個無愛者心鎖迸出裂痕的佐證,那是李燭在不所知過程中,早已淪陷的——狡猾。
“你這個笨蛋!”張大少爺幾乎喜極而泣,“誰說你不會愛!”
“你這個笨蛋!你當然會愛!”
“你這個笨蛋!”
他拽着對方的衣領,拉進他們即将分道揚镳的距離。
“你真是笨極了!竟然分不清愛,你知道這是多麼美好的東西嗎?”
張重光突然從自己的話中,品出對方的可憐來。
他像是天生擁有愛能力的人,自然而然覺得後天習得這種能力的人平庸的可憐。
會因此心生憐愛的人,注定隻屬于命定的愛人。
注定會傾注渾身上下的血液,用來愛。
荒唐的,愚蠢的,驚天動地的,去愛眼前的人。
自此,博愛者墜落無愛者的陷阱之中。
跌落無愛者敞開的心門。
鎖,還會有嗎?
不重要了。
因為他進來了。
進到門裡了。
……
“我愛你。”張重光道。
說罷,他靜靜地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在兩人呼吸交疊的靜谧持續了多久。
他終于聽到了那一句,不摻雜一絲虛情假意的告白。
李燭:“我愛你。”
“my puppy,my lover.”
張大少爺的耐心,令他獲得了追求已久的東西。
從此,應當視若珍寶。
他扯出那抹燦爛的笑,手有些不老實起來。
李燭眨了眨眼,似是無奈:“手已經變成這樣了,怎麼還這麼大膽?”
張重光嘿嘿一笑,黃啦吧唧的:“能不能補償我一下分手炮?”
李燭盯着他,道:“不能。”
張重光的笑容就那麼垮了下去,變得委屈起來。
片刻,男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們不分手。”
“沒有分手炮。”
張重光失去的笑容又回來了,他撲進對方的懷裡,像一隻啄木鳥,不知親了對方多少下。
“李先生,我有問題。”他的聲音有些委屈。
李燭似乎是知道他要問什麼,已經自覺地開口道:“之前沒有一起吃過飯,也沒有做過其他的事。”
“是别人介紹的。”
“平常很少見面,法餐廳是第二次。”
張重光噘着嘴:“哦,不知道是誰說可能會考慮跟她發展?”
李燭摟着他,輕笑:“我記得那時候我說的是不知道。”
“那就是有可能!”張重光氣了。
李燭點點頭,沒狡辯。
“原諒我,你知道的,我們現在不一樣了。”
張重光故作不知:“什麼?”
“我不就是你随意c來c去的朋友嗎?”
男人掐了掐他的腰,說出對方想聽的話。
“No puppy,我們是愛人了。”
也許,以前有人能随意作為我的愛人。
但現在,不一樣了。
門開了,有人被門吃進去了。
有人在他的心湖枯木上踐踏來踐踏去了。
“就當是,他們一起走投無路了。”
……
“你這種人是不會愛的。”
人們說。
“你當然會愛,你隻是分不清愛與不愛的笨蛋。”
虛假英雄說。
理智告訴李燭,
做個清醒的無愛者,将一切想要堕入心門的家夥拒之門外,叢生到死,從搖籃到墳墓,隻允許獨身。
可靈魂告訴他,
做個被英雄欺騙的蠢貨,也做個獨占英雄的貪婪者,與他一起叢生到死,直達墳墓和地獄,不允許獨身。
他此生第一次不被允許孤獨的肥大,
在心湖流動的瞬間,似乎被春風死而複生了。
但,枯木之上,獨占一個人。
便生不出什麼新的春芽。
仿佛那孤零零囚于枯木枝頭的,就是獨屬于他的枯木逢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