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張鏡子照出兩人的臉。
他才在心髒停頓的一瞬間,松了一口氣。
他的眼眶突然一燙,有些委屈地開了口:“李先生,你去哪了……?”
男人并沒有立馬回答他。
透過鏡面,可以發現他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鏡中對方驚慌的臉。
那雙眼睛像是失了神一樣。
竟然反射不出一點光。
一片濃郁的,可怖的,如同天狗吞日,一場末日前兆的全日食。
!!!
張重光幾乎是瞬間明白了什麼,他立馬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地就想要逃跑。
可是男人攔着他腰肢的手臂,死死地扣在他的身上。
“李先生!”
“李先生————”
“李燭!”
他的聲音終于變得有些真實,失去了那些修飾語氣的情緒,露出内裡的直白。
男人那張僵硬地像是鬼魅的臉終于有了些許變化,他輕輕垂眸,一隻手控制着對方的腰肢,一隻手掐着對方的脖頸。
壓着聲音呵斥道:“SHHHH——”
可是張重光這次,卻隻剩下潛意識的恐懼和戰栗。
他的心中有一個聲音。
在狂叫着————救命。
不對。
不對。
李燭好奇怪。
李燭變得好奇怪。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都變得好恐怖——————
張重光的心跳随着求生欲的掙紮而狂跳不止,呼吸也跟着紊亂了。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像是被吓破膽的羊羔。
男人捕捉到他的恐懼,那雙眼睛閃過一絲光,又霎時滅了。
“你在發抖。”他說。
他的聲音帶着疑惑:“你很害怕。”
“為什麼怕?”
張重光下意識答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的整個精神都僵硬着,突如其來的恐懼令他手足無措。
他像一隻感受到世界末日的動物。
躁動不安、感官應激、生理紊亂同時異常警覺。
他隻知道,如果不掙紮,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将會令他徹底崩潰。
男人努力地安撫着他逐漸紊亂的精神,在他的耳邊低聲道:“SHHH——Stay calm.”
“Stay still————”
因為長期被訓導出來的服從效應,張重光的身體一瞬間被控制了下來,動也不動,呼吸都變得壓制了下來。
見他穩定了下來。
李燭這才擡起頭來,解釋道:“别怕,我隻是想給你看一樣東西。”
“你一定想問是什麼。”
“你總是這樣好奇的。”
說着,李燭低聲笑了笑,突然聲音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寶貝兒,你要不要看一看我?”
張重光下意識地擡了擡眼,通過鏡面去看男人的臉。
男人卻搖了搖頭:“嗯……不是看我的臉。”
“看看我的血肉,看看我的骨髓,看看的脾髒,看看我的心……”
“看看包裹在這軀肉體凡胎下,我可悲的靈魂吧。”
小少爺眨了眨眼,聲音還有些顫抖:“李先生……我害怕……我……”
李燭親了親他的發梢,輕聲哄着:“不怕,沒關系的。”
“它是不會傷害你的……寶貝兒。”
說着,男人緩緩擡起手來,按下牆壁上的一角。
“咔嚓”。
一聲輕巧的開合聲。
張重光卻像是一下子應激了一樣,渾身戰栗着掙紮起來,他幾乎是胡亂掙紮着,想要掙脫男人的束縛,頭也不回地逃離。
眼前挂着鏡面的牆壁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随着拖動聲拉開黑暗中的真面目。
“砰!”
這面牆壁已經頂到了最底部。
張重光下意識地想要側過臉去,他想要躲避。
這對方的手卻立馬捕捉到了他的躲閃,死死地攥着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向前方。
掙紮着,恐慌着,他被迫擡眼。
……
這間不知何時建成的密室之中,整體色調呈現墨色,墨綠色的壁紙,墨黑色的地磚,墨藍色的天花闆。
墨紅色的吊燈。
一張神似手術操作台的床屹立在中間,旁邊的牆壁上挂着無數分不清作用的工具。
有些,張重光在風俗三級片裡見過。
有些,聞所未聞。
這些冰涼的,可以說是殘暴的器具。
幾乎充斥了整個密室。
右手邊的角落,一面架子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項圈,有些也帶着鈴铛,與長尾巴獵犬脖子上的那條,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小少爺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
“李先生!我不要!”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對眼前這間還不算狹窄的地下室。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求饒起來:“我不要!求你了!我真的不要!”
男人攔腰抱着他,手掌輕輕拍打着他的臉頰,聲音一如既往地輕柔:“SHHH——冷靜點兒,寶貝兒……”
“你不是想知道嗎?”
“我現在全心實意地告訴你,給你看,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重光拼命地搖頭,他緊緊抓着對方的衣襟,仰着臉求他:“不……不,李先生,我沒有……我錯了,我錯了……”
“對不起……你别這樣,我害怕……”
盡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他卻下意識地道歉。
因為他知道,一旦進入眼前的空間,就是萬劫不複。
李燭抱着他,攤開手掌給他看。
“瞧,寶貝兒。”
他低頭一看,毛骨悚然。
完蛋了。
他一定沒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