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爾第一次看到五條悟,是在他和一名侍女回五條家宅邸的路上。
那個穿着蜻蜓紋和服,看上去清冷又漂亮的孩子就是五條家降生的六眼小鬼麼?他漫不經心的視線掠過兩人,那侍女正笑眯眯和那個小鬼說着什麼,看上去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角色。
……等等。
禅院甚爾目光凝固了一瞬,身體不由得站得更直了些。
——面具。
随着她微微側過臉說話,可以看到那個和服侍女臉上分明戴着一副戴着半邊鈴铛,用朱砂描畫了詭谲臉容的狐狸傩面,在看到面具的瞬間,仿佛有無形的恐怖氣息侵襲過來,但細看分明又毫無威脅性。
禅院甚爾知道一些家族的貼身侍女會硬性要求同樣掌握術式,但面前這個目測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給人的感覺也太怪異了。
“有人在偷看我們。”
這時,被他忽視的小男孩突然冷不丁的開口了,直直的扭頭看了過來。
自己隐藏氣息的能力分明該天衣無縫才是?!
果然,撐着紅傘、正牽着小神子的狐狸侍女停了下來,目光也同樣精準無缺的落到了他身上。
穿着深色和服的青年皺起眉頭,深覺五條家真是淨出些怪物,就看到那半張面具下,嫣紅的唇瓣緩緩勾起一個漂亮到足以魅惑人心的笑容來:
“偷看不是好行為哦,這位先生。”
也許是發現小悟貓對她若有若無的偏愛,于是帶他出去,替他打傘的事也順理成章的落到了她頭上。
在察覺到那道視線時,因為看到生人而頗感新鮮的花九突然聽到了腦内傳來的熟悉的命令。
“去結交他。”
花九:“?”
什麼意思,這個人是悟少爺未來的好朋友嗎?
那确實該釋放一些善意,她決定向對方表示自己友好的一面。
于是她露出自己最标準的微笑,字正腔圓的提醒他:
“偷看不是好行為哦,這位先生。”
被當成偷窺狂的禅院甚爾:“……”
原因無他,對方看起來就是可造之材,高大的身材,唇角的疤痕,懶洋洋的站姿和健壯的體魄,無一不散發着屬于強者的氣息,如果能拉攏的話也能讓悟少爺以後多個助力吧?
看那青年緊繃的表情,自己釋放的善意可能還不夠,于是她轉過頭興緻勃勃的問旁邊的小悟貓:
“你看,相遇即是緣分,悟少爺這時候是想跟他打招呼交個新朋友呢,還是和我一起去跟他打招呼然後交個新朋友呢?”
小男孩克制的沉默了幾秒,很顯然是一個都不想選。
花九深感遺憾,她再次回頭,發現那個青年已經不見了,但她總有一種以後可能還會見面的直覺。
但她沒想到,這個直覺會應驗的這麼快。
那天以後,應該是受到了來自長老的警告,各種意義上的懲罰都停止了,但花九也收獲了來自之前更加怨毒百倍的視線。
她完全不在意,隻自顧自做自己的事,反正沉不住氣的不是自己。
果然,這天在廚房,在接過那份甜點準備離開時,花九再次被攔下來。
“你跟長老說了什麼?”
名為惠子的侍女長捏住了食案的一角,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你好像真的不擔心我殺了你。”
聞言,花九頗為失望的歎了口氣:“惠子小姐這可就冤枉我了。”
“什麼意思?”
花九仔細的聽完神明對這兩人身份的解釋後,面色嚴肅的開口了:
“那天,是長老來問我,想不想做侍女長,我說有惠子小姐在,我沒有這個想法,但他卻說惠子小姐你的弟弟最近重病,現在能為他所用,卻不一定會一直忠誠下去。”
面前的女人表情霎時變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她低吼出聲,然後意識到失态,連忙壓低了聲音:“不可能,長老大人明明說過隻要我配合,就會幫我……”
她瞬間止住聲音,像是明白了什麼,片刻後,她喃喃自語道。
“所以,是他讓你來取代我,從把你塞進五條家後院開始,他一早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
見目的已經達到,花九聳了聳肩,端着食案轉身離開了,讓她自己去想。
這可是除了少部分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個狡猾又傲慢的老東西當然不會告訴她那麼多,但同樣的,他對自己埋的另一枚棋子也同樣有所保留。
打的就是個信息差。
不過算算時間,對方也快沉不住氣了吧?
她一邊琢磨着,一邊繼續往五條的房間走去,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停下腳步,動了動鼻子,仔細嗅聞了一下。
話說,悟少爺這個時間是不是也該下課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剛拐過轉角,就看到那個仿佛一座山一樣堵在那裡的高大青年。
“?”
“禅院甚爾,迷路了,等會兒就走。”
黑發青年言簡意赅的解釋道,視線落到她手上的食案上。
或許是對眼前人的好奇,又或許隻是單純的餓了,他指了指食案上精巧可愛的點心:
“我能吃一塊麼?”
花九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不可以哦。”
“全給那個小鬼吃?少一塊也不會被發現吧。”禅院甚爾挑眉,對死闆規矩的嫌棄簡直溢于言表。
“準确來說,吃兩塊也不會被發現,但是我不能給你吃,因為我要在前往少爺房間前自己吃掉兩塊。”
花九認真的告訴他。
禅院甚爾:“?”
你這麼搞那個小鬼知道嗎?
但對方的回答讓他心情好了一點,像是大發慈悲般,他指了指旁邊的房間。
“我勸你還是找找你家少爺,如果被什麼來路不明的人殺了,那才是真的笑柄。”
他懶洋洋的丢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