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凡來這裡的消息,宋嶼深提前從秦沐元那知道了,他道:“他們在屋裡,沐元,你帶她進去。”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路非凡說完,走向前面那扇門,站在門口兩秒,她推開門。
入門第一眼所見,是一扇巨大的古木刺繡屏風。
路非凡關上門,一步步走過去,越靠近,一股屍體腐臭的味道就越濃郁,要不是屋内溫度極低,還夾雜着更為濃郁的花香,沒有人能在這裡待下去。
床上,女人穿戴整齊,化了妝,塗了口紅,忽略掉她僵硬的軀體,仿佛隻是睡着了。
宋嶼喬坐在地上,握着女人的手,一動不動,像是沒發覺到有人進來。
“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你們對付高典典時,除了針對她家企業外,還做了什麼?”路非凡很讨厭四周的味道,她更為直接道,“高典典流産是你們派人做的嗎?”
宋嶼喬終于看向她。
男人長相硬朗,麥色肌膚,身上無任何商人氣息,一張臉也隻有三分與宋嶼深相似,如果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沒人會懷疑,他不是弟弟,而是哥哥。
“她很少主動提起别人,你是唯一一個。”宋嶼喬重新看向床上女人,“也是唯一一個,讓她來求我的人。”
路非凡:“所以呢?我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不是。”宋嶼喬道,“你要的答案。”
路非凡聽到自己想聽的,轉身欲走。
“其實我知道她遲早會走的。”宋嶼喬像在自言自語。
認識她的時候,他是少先隊員,在校門口登記遲到,她翻牆進來,他逮住了她,她和别人不一樣,她不怕他,也不讨厭他,明明年紀比他小,卻總說他是小屁孩。
“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空洞的眸漸漸浮起一層水霧,“她告訴我,中午留在學校,不要回家,我答應了,可我食言了......她追出來給我送傘......然後,我眼睜睜看着她走向那輛沖過來的面包車,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抓走了。”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一滴滴掉落,卻如何也溫暖不了掌心握着的那隻手。
“她拿傘給我的時候,讓我記住一串數字,讓我告訴警察,根據号碼定位她的手機,找到她,那是她活命的希望,那串數字,是她活命的希望啊......可我忘記了,我竟然忘記了......”
他緊張害怕下什麼都不記得了,通通不記得了。
一米九幾的大男人,坐在地上,抱着女人冰冷僵硬的手,字字哽咽。
“是我,是我害得她躺在床上整整十年。”
她知道,她知道有一夥人在校門口等着抓她,可她還是出來了......她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卻又辜負了她的希望。
“這十年,我沒有一刻不在悔恨,我拼命鍛煉,拼命讓自己變強,我想,隻要我變強大了,我就可以保護她,不讓她再受任何傷害,可我沒想到,到頭來,傷害她的,還是我,十年前是我,十年後還是我。”
從初遇那天,他就感覺對方有着超乎旁人的智慧,待她植物人醒來,十年空缺對她毫無影響,這種感覺瞬間達到了頂峰,他猜到了,他早該猜到的......
她排斥這段玩笑般的婚姻,他卻以此為牢籠,打着為她好的由頭,不顧她的意願,強行束縛住她。
他年複一年悉心照料的姑娘,被他親手養死了。
上天送給他最珍貴的禮物,被收走了。
“我隻是想和她在一起,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我不知道她離開是不是因為你,但她,不會回來了。”路非凡站在屏風前,聽着男人無助痛苦的哭聲,漠然道,“現在躺在床上的,不過一個軀殼,你想留就留着,隻要你不嫌棄,不覺得惡心就行。”
“軀殼......”宋嶼喬慢慢止住痛哭,他望着床上女孩,唇角抽動,艱難扯出笑容,“她如願......回到屬于她的世界了嗎?”
“或許。”
大門打開,路非凡并不在意身後人是哭是笑,在初陽高升間,她徑直離開了這座彌漫着哀傷氣息的古宅。
當天上午,殡儀館的人收走了放置一天的屍體,宋嶼喬沒有阻止。
當天下午,蘇母請辭,販賣股權,遠在歐洲的方時念通過第三方,注資回股,蘇氏企業改天換日,新任管理人身份未明。
當天晚上,路非凡出現在秦家莊園,光明正大接走秦雨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