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語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拿過她的小本本，故作鎮定道：“那——陸先生有沒有什麼采訪的禁忌？我好規避一下......”

聽見她口中的稱呼，陸思放眉頭一皺，眼裡快速閃過了一些什麼，最終還是擡了擡下巴淡淡吐出兩個字：

“沒有。”

宋語晗握筆的手一頓，緩慢地點了點頭，“那先從一些基礎的問題開始？”她停頓了一下，朝對面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見陸思放颔首，她按下錄制按鈕開始備采。

點了點筆記本上的字句，宋語晗問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問題：

“陸先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滑闆這項體育運動的呢？”

聞言，陸思放微怔，像是根本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麼正經的問題......而後他眨了眨眼，思考了很久才緩緩說出一句：

“從小就喜歡。”

宋語晗剛低下頭準備記錄他說的話，男人的聲音卻戛然而止，沒有了後續......

她隻能重新擡起頭，愕然地看向對面——

意識到不對，陸思放這才輕咳一聲，慢慢補充道：“......是受我母親的影響。她，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滑闆運動員，耳濡目染，我從小就對滑闆運動特别感興趣。”

宋語晗清明的眼眸略微睜大了些，在她的印象裡，似乎從沒聽他提及過他的家庭和母親......

瞥見她眼裡的認真和好奇，陸思放微微斂眸，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一邊回憶一邊開始描述他對滑闆的初印象：

“當時年紀還很小，什麼都不懂。總是會看到她踩着一個帶滑輪的闆子飛速滑翔的身影。”說到這裡，他笑了笑，眼裡流露出懷念，“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她——臉上洋溢着的幸福而自由的笑。也許就是在這個時期埋下的種子吧，我開始對滑闆感興趣......”

說着，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眼眸倏地一暗，嗓音也頃刻間低沉了好幾度：“在她離開以後，我對滑闆近乎于癡迷。一開始不熟練，摔了一次又一次......我隻能沒日沒夜地練習，似乎生命裡隻剩下這一樣東西。”

他擡眸，不經意看了眼大屏上的賽場，眼底流露出向往，“突然有一天我好像開了竅，全速滑翔時——聽着耳邊疾馳而過的風聲，餘光裡盡是些模糊的路徑，我卻在那一刻第一次看懂了她眼中的風景。”

“後來，我想看得更多、更遠——于是我決定更快，更強。”

說話間，補光燈遠遠地打在他臉上，讓他眼底的堅毅和倔強閃爍出了更明亮的光。明明是輕松的語氣，宋語晗卻覺得整顆心被狠狠揪了起來。

直至此刻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你現在已經做到了，她一定也很為你驕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說話時她看向的是他的眼睛，而不是那台冰冷的機器。

陸思放卻一下就抓到了關鍵詞，他挑眉一笑，“也？”

“......當然，陸先生現在可是國際上炙手可熱的滑闆運動員，是很多人的驕傲。”她略微目移，重新将視線轉到屏幕上。

盡管是這樣，她依然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屏幕之外的熱烈注視。

這人還真是......嚣張。

她趕緊趁熱打鐵問出下一個問題：

“那您在拿下職業生涯中第一個冠軍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男人的眼瞳上下晃動了一瞬，重新聚焦後又下意識看向某個死死盯着錄制屏幕——根本不敢看自己一眼的人，笑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說：“唔，這個問題我得好好想想......”他擡起頭做思考狀，良久才半垂下眼，臉上竟然浮現出苦澀：

“是遺憾。”

話落，陸思放直直朝鏡頭看去，這讓冷不丁對上他眼神的宋語晗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很快，她又看到屏幕中的人開了口，聲音卻是從面前傳來：

“最想要分享喜悅的人剛好不在，所以很遺憾。”

“......”

宋語晗眨了眨眼，握着筆記本的手也無端緊了幾分，心神大亂。卻還是又問了他好幾個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問題試圖分散心裡頭的異樣情緒，陸思放每一條都回答得認真而詳細，反倒是她有些失了分寸和從容......

最後，看着筆記本上那條被自己劃掉的問題，不知怎麼的，明知他不喜歡——宋語晗還是問出了口：

“在國外的那幾年，除了訓練之外......感情上有沒有什麼想和大家分享的？”

那一刻，她親眼看着屏幕裡的人笑容漸漸消失，眼神愈深...卻隻是沉默地看着她，很久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心下一緊，頓時懊惱和慌張。

果然......還是不該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