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這才看清楚拿槍抵着她的人到底是誰。
一雙憤怒痛苦到不熟悉的眼眸撞入尚善的視線,眼前的男人讓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心慌感,她下意識地揚起了一抹歉意的笑。
“小紅。”
他的眉眼長開了,鼻梁眼尾的線條清晰又幹淨。人也曬黑了些,發絲微長往後梳去,一絲烏黑的發垂落在額前,比起幼時的孩童模樣更像在灰白小船上肢解她的那個變态。
隻是這回他帶上了副銀框眼鏡,目光流轉間要生動得多。
尚善雖然不知道doctor給她跳轉到什麼時候了,但看小紅的模樣,他已經成年了。他長得越發像那個吃了她的變态了。
看他的眼神,他應該是還記得她,并且……恨她抛下了他。
尚善雖然笑着,但心卻迅速冷了下來。
“還好嗎?”她眯眼笑道。
小紅明明一身白襯衫馬甲束身,領帶夾銀臂環一樣不少,西裝褲中縫線跳利落筆挺,但不知為何眉宇間是消不去的緊張陰霾。她的皮鞋上全是爛泥一樣的血紅色膠體,一踩一個血腳印。
紅皮衣的的确确是個少年人模樣,他的褲腳也濕透緊緊貼在靴子上,沾滿了相同的鮮紅粘稠液體。
兩個人渾身灰撲撲的,臉上都是灰,像是在地上摸爬滾打了許久。
小紅看着她的瞬間紅了眼睛。
尚善還沒來得及站起來,被人攔腰一把撈起緊緊鎖死在懷裡,她的腳尖幾乎夠不着地面,滴滴答答地點在地面上。
他抱她抱得太緊讓人呼吸都困難,耳側是他急促的呼吸聲,他的鬓角摩挲着她的臉頰,身前滾燙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襯衫傳遞過來,身後他的槍硌得她腰生疼。他緊繃着,渾身硬得像是一塊一塊的鐵。
尚善緩緩伸手抱着了他,懷抱對面的人又是一抖,這些鐵塊就一點點地熔化了。
這孩子!有一米九了吧!吃啥長這麼高的?
尚善拍了拍小紅的肩膀道:“好啦好啦,可以了。我們才多久沒見面!”
這句話一出口氣氛忽地一變。面前的男人像是被刺了一下,他一把推開尚善。同時害怕推得太開,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尚善的手腕。這種若即若離的姿态,讓人輕易察覺到他不堪一擊的強勢外表下隐藏的脆弱。
“多久?你說多久?”
他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聽見荒謬言語的冷笑。那笑容一下子讓尚善把面前男人和記憶裡的小紅區别開。
尚善往後一推,兩人拉開距離。
他不給尚善逃避機會,一扯着她的手腕拉近。又啞着嗓子立刻控訴道:“你大概是要把我忘了吧?也是!你來就來,去就去,我根本無權過問你!我是誰!我不過是你想起來就搭理兩下,想不起來就冷落在一邊的蠢男人!”
他的語速極快,尚善插不上嘴,隻能心虛地笑笑。
好在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旁邊的紅皮衣少年跺了兩下腳,催促道:
“既然是熟人,那隊長咱們趕緊走啊!一号要過來了!”
紅皮衣不時往左側的通道裡觀察着,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尚善這才發現,兩個人的眼睛都布滿了血絲,像是好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了,那眼神疲累到極緻反倒浮現困獸一般的瘋勁頭。
“一号是誰?”尚善探出頭去查看外面過道上的情況。
火車過道上乍一看沒有什麼活着的東西,但小紅他們好像是在躲避着某種東西,也就是所謂的一号。看他們的模樣似乎已經被追了很久。
小紅并沒有回答,他似乎累極了,一瞬間還沒有抽回精神。他面上仍是控訴神色,但手卻死死牽着尚善。
這種情況下,他還非要十指相扣。
尚善無奈,聽得他冷言冷語叮囑道:
“一定要跟緊我,别往後看,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告訴我!”
“砰!”一聲震耳的撞擊聲從不遠處傳過來,像是個巨大的拳頭砸在了車廂鐵皮上。車廂狠狠地搖晃兩下,直接将三人甩出了衛生間,砸在了過道的地上。
尚善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手一按,發現地面上全都是紛亂交疊的血手印血腳印,大大小小,好像……死了很多人。
紅皮衣少年陡然白了臉色,低聲咒罵道:
“媽的,一号今天的速度太快了!五号車廂那麼多人都不夠它吃的!竟然還要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