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

小東西吓得脖子一縮，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

尚善歎了口氣道，循循善誘：“媽媽以前養了個小狗，那隻小狗非常可愛，肉嘟嘟的，朝我叫的時候耳朵一扇一扇，就好像是在叫我媽媽！它可聽我話了，叫往東不敢往西！媽媽最喜歡那隻小狗了！媽媽為什麼喜歡那隻小狗，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月亮嬰紅着眼眶點頭，“要像小狗一樣聽媽媽的話。”

尚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個溫柔的笑。

她笑不停，咯咯直樂！

慢慢地，仰天大笑，笑得有股子瘋勁！血液順着她的嘴角流下緊繃的脖頸，濕了一大片衣襟。鮮紅駭人！

“媽媽，你别笑了，我害怕。”

月亮嬰朝後退了兩步，被尚善緊緊箍住了胳膊，捏得雪白的肉從指縫間溢出來。

“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了？你知道什麼啊！”尚善笑得牙齒白森森的，齒縫間不止是吐出血還是髒腑裡的碎肉。

“老娘騙你的！其實我根本不養狗！聽話？我最讨厭的就是聽話的小孩，像是死了一樣！喊我媽？我根本就是不是你媽！”

月亮嬰漸漸褪去了害怕的神色，面無表情。它硬生生從尚善手裡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朝後與她退開距離。

它已然憤怒了。

尚善半分警覺都沒，她挑起眉梢，用手急急往前扒了兩步，像是一條蜿蜒滑行的斑斓花蛇。

她鼻尖擦過月亮嬰的鼻尖，瞳孔放大。

“我說謊騙你的！你親媽呢？”她笑得歹毒，“你媽不要你了！因為你媽根本就不愛你！找媽媽？别搞笑了！你趁早死了心吧！”

月亮嬰微微張開了嘴，它死死盯着尚善，慢慢露出嘴裡數不清的牙齒，嘶啞着哭嚎道：

“你說謊……你說謊你說謊啊啊啊！”

聲音越來越尖銳，尚善又有了耳鳴的趨勢。她擡手不捂耳朵，反而直接反手抽了月亮嬰一巴掌，給小東西抽得砸倒在軌道上。

月亮嫩白的小臉蛋子上一片殷紅！

尚善說話越發殘忍，道：“哭？哭有用？你不一出生就會哭嗎？哭有用的話能死這麼多個你嗎？”

月亮嬰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它癱坐在軌道上，神情呆呆的。

“非要我說得更清楚些嗎？你媽不愛你，你爸也不愛你。你爺爺不愛你！你奶奶不愛你！你全家——所有的血緣近親都不愛你！呵還要怎麼證明！你死了啊！還需要其他證明嗎？但凡有一個人愛你，你都不會死你知道嗎？不止你——你們！全都死啦！”

周圍一片沉寂，許久才聽見：

“那你……剛剛叫我乖寶寶……是為什麼？”月亮嬰睜大眼睛，眼淚從它的眼角顆顆晶瑩地落了下來。

當然是騙你的啊。

不知為何，尚善忽然哽住了。

她隻是沉默地和月亮嬰對視着，慢慢的，月亮嬰的臉在她眼前出現了重影，尚善又吐出一口血。

等她擡起頭，面前被巨大的陰影遮住，她這才看見月亮嬰的真實模樣——它并沒有那麼可怕，但也沒那麼可愛。

嬰兒月白的皮膚覆蓋在最表層，沾上了軌道上的沙石灰塵，軟軟的像是個裝滿水的白氣球。

它沒有無數隻伸出來的駭人的手和腳，隻不過在彈性十足的皮膚下隐隐凸顯出數不清的嬰兒形狀，有的隻看得見半邊身體，有的卻能看見第三隻腿，有的時候卻凸出一張緊閉眼睛的臉。

它居然顯得有些笨拙得可愛，然而下一刻，白氣球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眼睛，齊齊盯着尚善看了一瞬。然後眼睛一起消失，又冒出來密密麻麻的嘴，齊聲道：

“為什麼？叫我們乖寶寶？”

尚善摸了摸胳膊上浮現出來的雞皮疙瘩，反問道：“非得知道答案嗎？”

“要！知道！”

“因為你的聲音很可愛。讓我想起來一隻小狗，它叫起來也是這樣。”

月亮嬰安靜了，卻也能讓人感受到它輕微的顫動。

“你喜歡那隻小狗嗎？”它問得小心翼翼。

尚善眼前的重影越發嚴重，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脊柱斷掉了，雙腿移動不了分毫。她喘不上氣來了。

“放了她吧……她要死了……她的精神要消失了……”有千萬小嬰兒在面前低語讨論。

尚善心髒跳得很慢，慢的她一口氣喘不上來氣！就在尚善眼前一黑之時，她聽見一聲嘶吼：

“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