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車廂頂上的天窗被打開,風聲順着天窗灌了進來,雨水打得人睜不開眼,腥燥的雨水氣息中花香漸漸浮現了出來。
任鴻飛率先翻出去,接着伸手把尚善拉了上來。天窗立刻被關上,車廂裡都是沒穿防護服的人,花香對沒有穿防護服的他們影響不小,以免出現意外。
片刻後,尚善和任鴻飛站在了火車頂上。
透過玻璃視鏡,深黑色的夜空下吊着個扭曲殘缺的血紅月亮,大片大片的烏雲很快遮住了天空。風雨如山倒,雨點打在防護服上噼啪作響。這樣大的風雨隻要不直視明日黃花,應該能抵抗住它的精神蠱惑。
任鴻飛很快察覺到必須要俯下身子才能穩住身形,他蹲下身體拽了拽身邊人的手,卻沒獲得任何反應。
他縱然知道她免疫蠱惑,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心下猛地一驚,擡起頭正看見尚善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大片大片的花從,心跳得更是厲害!
直到尚善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才松開眉頭來。
沒有下一回!絕對不能再讓她處于這麼危險的境地!他站起身,不動聲色地替尚善擋住襲來的風雨。
至于尚善,此時此刻她才清楚地意識到明日黃花有多古怪。當她站在車廂外從高處俯視明日黃花時,才看清楚它的全部模樣——這根本就不是花!
明日黃花已經長成了一望無際的黃海,在這樣昏暗的風雨中,它的花色透過黑灰色玻璃直直沖進了尚善的視線裡,依舊是亮倒晃眼的明黃色彩!它的顔色不受任何阻攔物的影響!
花海下面是龐大且蠕動着的根系,因為雨水的到來紛紛破出地面,在空中張牙舞爪地揮動着,古怪又惡心!而地面上的花瓣在人幾乎都站不住的風雨中時而紋絲不動,時而詭異地逆風輕輕搖擺開合,從花蕊中爆出嫩黃色的花粉,順着雨滴流到地面上,地上已經蓄積了黃泥一般的條條水流!
可想而知這場暴雨過後,明日黃花又會占領多少地面,甚至連軌道都不一定幸存。它已經不是防禦者,而是入侵畸變植物!
尚善深吸一口氣,她拍了拍身側人的肩膀,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後。兩人手緊緊相握,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走去。
即使這樣,明日黃花還是察覺到來兩人,鋒利的花瓣在車廂上打得咚咚作響,聽起來十分驚悚。
尚善看了眼被打出火星的火車鐵皮,回頭查看了小紅的狀态,繼續前行。
為了打通兩個基地間的交通,這條道路、這輛車全都是下了血本,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此耗盡生命。
這火車外皮根本不是一般的材質,就是炮彈打過來也得掂量掂量。知道明日黃花怕火,車皮上都覆蓋了一層易燃的漆料,隻不過現在下了大雨燒不起來,不然這些花都得燒個幹淨!
換句話說,隻要她和小紅不掉下去,明日黃花根本傷不到倆人。
風雨中,倆人艱難爬行了半個小時。
尚善再伸手探路,探了個空,她知道車頭到了。
這時月亮已經完全被遮擋住了,加上黑灰色的視鏡,眼前根本就是一片漆黑!除此之外,防護服裡的花香已經有些明顯了。
尚善回頭示意任鴻飛停下,卻發現他的眼神有些渙散。他勉強地搖了搖頭,朝尚善遞了個不要擔心的眼神。
不要擔心?!
尚善一轉身幹脆貼在了他的防護服視鏡上,她看見了小紅嘴角咬出來的血迹。
這家夥!真的是從小到大都死倔!為了保持清醒,舌頭都快咬斷了,這樣吭都不吭一聲!
任鴻飛舔掉嘴角得血迹,朝她笑了下。
沒事。好得很。
四下都是要吃人的明日黃花,風雨越發狂妄,車頂水流嘩啦嘩啦直響,濕滑得站不住人!
雷聲轟隆巨響,閃電劈開天幕,手電根本照不到車前!
防護服裡的通訊器自從出了火車就一直茲拉茲拉響,根本聽不清說什麼。
此時此刻,四面楚歌,他們仿若陷入絕境!
不要怕。去看。火車頭前面是什麼?
面前的男人鎮定地打着手勢,他的手緊緊拉住尚善,溫度透過衣服傳遞過來,尚善狂跳的心緩了過來。
她沒有在害怕,她隻是震撼。
太真實!太美妙了!這個世界!她在欣賞!
任鴻飛倒是提醒了她正事。
一道紫色閃電劈裂夜空,綿延半個天空!有光!尚善一瞬間看向了車頭前!
那是個表面十分光滑的物體,靜靜地橫亘在軌道上,左右兩頭伸展出軌道,看不見盡頭。
——閃電很快消失了,視線又是一片漆黑。
尚善渾身一麻。那是什麼!是個石頭嗎!不對!看起來不像是石頭!
又是一道閃電!
尚善心急得朝前探去,還沒看清楚是什麼,身下卻一滑,朝着車外歪了過去!
一隻手牢牢抓住了她!
任鴻飛迅速将尚善抱回了車頂,緊緊抱在胸前,隔着防護服,兩人的心跳聲都如鼓擂!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别心急,慢慢來。
尚善咬牙,黑灰色的視鏡如同在她眼睛上罩了層布,這麼大的雨!她根本看不清東西!該死的天氣!
尚善舉起手去摘自己的防護服,被身後人察覺,立刻被死死拽住雙手。
看不清啊!不去掉根本看不清!
尚善扭動掙紮着!過了一小會兒,身後的人緩緩放開了手。
任鴻飛應當是懂了尚善的意思,做出了讓步,隻是整個人将她抱在懷裡。
尚善毫不猶豫地拉開了拉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