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隻殺了兩隻兔,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耐不住他們家人多胃口大,一人幾筷子下去便夾了個盆底空。
一時間,吸溜野菜粥的聲音和咔嚓咔嚓嚼肉嗦骨的聲兒此起彼伏,素日裡覺得不咋頂飽的稀粥,今兒配上一大盆兔肉炖菜,倒是相配适宜,一頓夕食吃的很是滿足。
飯後,朱氏和兩個妯娌手腳麻利收拾碗筷,王氏則去竈房裡燒熱水準備給趙小寶洗澡。
幾個小子滿院子打鬧,你追我趕鬧的歡騰。
趙小寶爬到大哥懷裡,伸出短短的手指挨個數着夜幕中的星星,支起耳朵聽爹和哥哥們說話。
一家老小坐在院子裡納涼,趙老漢剔着牙歎道:“前兩年北方遭雪災,今年咱們南方又遇旱情,我這心頭啊,不踏實的很!”
他隐隐有些不安,總覺得這幾年風不調雨不順,若非他們晚霞村有條小河,今年村裡人日日從河裡擔水澆灌農田,否則收成真不好說。
他一雙粗大的手掌無意識摩挲着,眉心夾的死緊。
趙大山扶着小妹胖乎乎的小身子,生怕她摔了,聞言也道:“今年去鎮上尋活計的人都變多了,往年在碼頭扛大包一日能賺十幾個銅闆,今兒我拉了個兄弟詢問了一嘴,八、九文都有的是人願意去,就這還搶破了頭。”他沒說的是,幾文錢他也樂意幹啊,但爹不樂意,為此還被管事指着鼻子罵了一頓不幹問啥問,瞎耽誤他工夫。
扛大包是個力氣活兒,糟踐身子的很,但這世道有把子力氣的窮人不少,碼頭從不缺人,工錢開再低都有人幹。
家裡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擱往年爹定不會阻他。
可眼下不同,秋收雖過,瞧着是閑了下來,但他家其實正當忙呢……
“水燒好了,小寶過來洗澡。”朱氏站在竈房門口喚趙小寶。
趙小寶滋溜一下從大哥腿上滑下去,蹬蹬蹬便跑了過去。
王氏往木盆裡摻了涼水,用手試了溫度不冷不熱,等趙小寶過來,她順手掩上竈房的門,一把撈過閨女,幾下扒了她的衣裳就開始給她洗頭擦身。
“小泥猴,讓娘瞧瞧今兒去林子裡造的多髒。”王氏用皂胰子搓了些許泡沫,抹在她頭發上,邊搓邊逗她,“哎喲,瞧這搓出來的泡泡都是黑的,咱家小寶髒的嘞。”
“小寶不髒。”趙小寶仰躺在娘的腿上,聞言蹬了蹬腿表示反抗。
“還不髒,脖子都挂上了泥鍊子。”王氏緊緊摁住她,“日後可不能再跟着小五他們去山裡耍,你還小,山裡危險着呢。”
趙小寶哼哼兩聲沒說話。
王氏也沒多說,小寶生下來就比别的娃子聰慧,别個三歲還支支吾吾說話流口水,她卻是口齒伶俐,心裡有主意的很。家裡一向順着她,除了危險的事不能幹,幾乎她想要啥就給啥,沒人會說一個不字。
洗完澡,王氏接過朱氏遞來的布巾,抱着被洗的香噴噴的閨女回了屋。
趙老漢在院子裡點艾草熏蚊蟲,主屋的窗戶半開着,見閨女躺在床上睡得歪七扭八,小人兒雙眼迷瞪,已是半睡半醒的狀态。
他連忙扭頭朝老二招手,趙二田扛着鋤頭早已準備就緒,見老爹朝他使眼色,連忙邁着長腿走了過去,父子倆放輕腳步鬼鬼祟祟進了屋。
趙小寶已經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自己的小手被誰握住了,粗糙的手指摩得她掌心癢癢,下意識攥緊。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二哥緊張的聲音,問她:“小寶,今天二哥給你夾兔腿了,二、二哥好不好?”
兔腿好香好香,趙小寶吸溜着口水,手指頭往嘴裡塞,迷糊回道:“二哥好,小寶喜歡二哥。”
趙二田扭頭看爹,趙老漢瞪了他一眼,看我幹啥!
趙二田輕咳一聲,黝黑的臉通紅,八尺大漢蹲在床頭,一手握着鋤頭,一手攥着幺妹,夾着粗狂的嗓音哄道:“小寶,二哥想去神仙住的地兒耍耍,你,你捎二哥……”
話音未落,趙老漢雙眼猛地一縮。
就見原本趙二田蹲的地方已是空無一人。
昏暗的房間裡,隻剩趙老漢一人站在床頭發呆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他仍被眼前一幕吓得心肝亂顫,雙腿發抖,險些控制不住給空蕩蕩的床磕一個。
仙、仙子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