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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曬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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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生俱來一種敏銳力,以往隻用在一些投資或者大的方向決策上,那晚在傅潤宜小小的卧室,原惟沒有留宿的念頭,卻忽然也有這種熟悉的直覺——或許以後他會需要一個可以回這裡的機會。他一貫不喜歡被動等待,更偏向于自己創造契機。

隻是原惟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這麼快就想兌換這個契機。

原惟沒打電話給司機,自己開車出門。

去傅潤宜家的路上連紅燈都很少遇到,車開得很順。原惟将車停在路邊,剛好正對着之前光顧過的那家便利店,年輕的店員出來倒垃圾,像是認出原惟一樣。

原惟與之對上視線,沒有任何不自然,問對方:“這裡應該能停車吧?”

店員抱着空垃圾桶,愣了兩秒,回答:“哦,能的能的!”

原惟跟店員說“謝謝”,随手按一下,鎖了車,朝旁邊綠樟成蔭的老小區走去。

上了二樓,原惟沒有立刻敲門。

查看四角生鏽的舊奶箱,裡頭空空如也,又不放心地觀察了一下門邊正開紅花的盆栽植物,除了土壤和一根缺德的煙屁股,沒什麼别的東西。

原惟這才按響門鈴。

這次沒等多久,立馬有人從裡面開了門,對方臉上稚嫩感猶存,說是男人,更像男孩,但是面對原惟,卻拿出了怒視同性該有的兇神惡煞。

如果沒戴格子圍裙,效果可能更好。

“你是不是欺負潤宜的壞蛋?!”

原惟被問得一頭霧水。

冷靜自持的面容之下,隻有他自己知道,這霧水裡摻着一點難以言喻的虛心。

從陽台聞聲趕過來的傅潤宜着急解釋道:“不是他,阿同,你認錯人了,不是他。”

原惟視線一轉,與傅潤宜門裡門外相視着,他問道:“還有誰欺負你了?”

阿同對語言細節的理解能力很有限,不然他會發現“誰欺負你了”和“還有誰欺負你了”之間的區别。他隻當門外這個被他認錯的高個子男人,是在關心潤宜,迅速将對方劃進自己人的陣營。

他拉原惟進來,又朝外面的樓梯過分警惕地上下一看,确認無人,然後火速把門關上,扭頭就說:“是住在潤宜樓上的壞蛋!”

說着,又抓住原惟的胳膊将他往陽台帶去。

傅潤宜喊着“阿同”,插不進話,隻覺得一陣頭疼,阿同平時隻和親近的人待在一起,他也不明白自己的肢體動作,對于剛認識的人來說,是失了邊界感的冒犯。

好在原惟似乎并沒有計較,他由阿同抓着,跟着阿同去陽台,順阿同所指看去。

地上有一個碎裂開的陶土花盆。

剛有花苞冒頭的茉莉,安身立命的住所被摔成一地碎片,無衣蔽體般露出部分可憐的根莖組織。

“他把我給潤宜種的花弄壞了!”

原惟看向跟來的傅潤宜,“什麼情況?”

這種小事傅潤宜一點也不想跟原惟說,但是阿同找到得力幫手般的氣憤訴苦,讓她不得不回答,否則阿同可能會把一件小事講得很嚴重,像要為花報仇一樣。

“樓上掉東西下來,不小心砸掉花盆了。”

給那個男人遞衣服的時候傅潤宜沒提花盆的事,她怕對方是故意為之,到時候打着主動賠償的幌子卻來糾纏不休。

“沒關系的。”傅潤宜說,又安慰阿同,“不要生氣了,我之後換個花盆就好了,我保證你下次來,花就好好的了行不行?”

還沒進門時,原惟看着這個高個小男生,就發現了一些異常,這時阿同用力擰着臉,露出不符合年齡的不情願表情,嚷着“我不要你辛苦”,原惟更确定了。

阿同執拗地說:“我不回家了,我要等他下班回來找他算賬!”

“阿同!”

看着傅潤宜束手無策,原惟幫着勸了一句:“傅潤宜不會辛苦,我幫她換,可以嗎?”

阿同頓時安靜下來,認真看向原惟,用肉眼迅速評判了一下眼前人的可信度,他的聲音和情緒都緩下來,跟原惟确認:“真的嗎?你一定要幫潤宜。”

傅潤宜想打斷他們的對話,但又怕刺激到阿同,一時既為難又尴尬,她看着原惟,小幅度擺了擺頭,示意他不必答應。

她想試着開導阿同,但還沒來得及出聲。

原惟先說話了。

“一定。”

原惟冷靜說話的音色有一種不摻情緒的客觀,當他開始引導,則會有發人深省的效果,“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但是,你不可以再這樣,你有沒有發現,你不聽話,傅潤宜也會很辛苦?”

阿同聽後陷入愣怔,過了一會兒,他扭頭看着傅潤宜,很自責地垂下嘴角,“對不起,潤宜。”

傅潤宜對他說:“沒事。”

散落的碎土已經掃拾起來了,雖然二樓的陽台很大,但是三個人站在這裡也不像回事,傅潤宜提醒阿同:“阿同,你去看看衣服和床單洗好沒有可以嗎?”

阿同一聽,欣然跑去做事。

傅潤宜回客廳,取來一隻手表遞給原惟。

傅潤宜大學選修過法律課程,隐隐還記得一條,場地負責人對場地的安全負有保障義務,如有意外事故發生,也要承擔相應責任。

所以她很客氣地對原惟說:“我已經簡單查看過表,好像沒有壞,但如果哪裡出現問題了,我可以賠償。”

原惟答:“行,有問題我會聯系你。”接着拿出手機,“加個微信吧,到時候方便找你。”

傅潤宜的表情有片刻呆滞,雖然她沒有逃脫責任的想法,但是原惟這麼嚴肅,也在她意料之外。

不過,她很快想通了。

這塊表具體價值幾何她不清楚,可她知道這個牌子沒有便宜的表,稍有劃傷可能都損失不小,需要有人來為損失負責。

“好的。”傅潤宜試着說,“我掃你吧?”

原惟沒什麼表情地說行,點開自己的微信頁面,等傅潤宜拿手機掃了一下才收回去。

很快,“新的朋友”出現一個醒目的紅圈數字1,原惟點進去,看見一個小貓頭像旁邊,一黑一灰兩行小字。

黑字是微信名——新灣水蜜桃小傅

灰字是傅潤宜自己打的備注,傅潤宜。

新灣水蜜桃小傅?

這種由“地理範圍+拟代詞彙+某某人名”形成的不明覺厲的長稱号,原惟也并不完全陌生。

比如曾凱中二時期也自封過“崇北市吳彥祖分祖”這類名頭,還問朋友們自己像不像,對此原惟的回應是,你是挺像一個分組。

雖然傅潤宜所用的昵稱,在地理範圍上缺少了一些氣勢,但也很難說不是什麼新的追求可愛的拟名趨勢,原惟凝目又看了一遍,覺得是有幾分可愛的。

“新灣水蜜桃小傅?”他擡眼看向傅潤宜。

傅潤宜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向原惟解釋:“水蜜桃是新灣這邊的特産,我之前在這個微信裡幫姨婆他們賣桃子。”

幾年前鎮政府收到一筆提倡電商助農的資金支持,要求當地農戶積極響應。姨婆和阿同都不太懂網絡,也很難勝任客服工作,所以傅潤宜來負責一些郵寄售後的問題,之後這類活動沒有再辦,微信裡卻留下一些回頭客,為了大家方便,這個昵稱傅潤宜就一直用着了。

原惟懂了,“還挺适合你的。”

“嗯?”

傅潤宜沒太聽明白。

什麼挺适合?

這時,阿同抱着一盆洗淨的衣服出來,路過他們身邊,傅潤宜剛有轉身跟他一起去陽台的動作,阿同摟着盆,護衛領地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地拒絕。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

新灣五月的傍晚,正值落日時分。

入夏的氣溫恰到好處,催促萬物生長,果子成熟。

剛剛在卧室找手表,傅潤宜發着愁,阿同忽然湊到床面上用力聳了聳鼻子,納悶地說:“潤宜,你床上好像有一點奇怪的味道。”

傅潤宜忙扯下被單塞進洗衣機說,是需要洗了。

此刻,阿同在陽台的金屬晾曬架上攤開薄薄的淺藍色床單,抖動着整理皺褶。

傍晚乍起了風,濕潤的床單整片舞動,小貓擺着尾巴,新奇地跳起來去撲床單一角,茉莉花的洗衣粉味道湧進小小的客廳,穿過傅潤宜和原惟所站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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