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眯眼看清人之後臉色有點慌張:“我靠,好像是那個把人打殘的陳聞徹。”
董檸松開掐着顧聽謠下巴的手,轉身看去也認了出來,低聲啐了一句。
顧聽謠趁勢繼續大聲喊:“陳聞徹,我在這裡呢。”
她喊得熟稔,董檸早就聽說陳聞徹那些不好惹的傳聞。
“臭婊子,果然什麼男人都騎。”
她罵了一句就騎上黃毛的摩托車走了。
顧聽謠壓不下的心跳終于緩和下去。
對面的少年摘下鴨舌帽,他的身後是貼着遊戲廳大片的玻璃櫥窗,貼着各類遊戲海報。
橙紅的晚霞投射在玻璃牆上宛如一團将人灼傷的烈火。
少年高挺深邃的眉眼在橙光中似要将人吞噬。
烏黑的碎發在晚風中起伏,修長如玉的手指掐着一點猩紅。
深黑銳利的眼眸掃了她一眼,整個人散發着不可靠近的冷意。
遊戲廳玻璃門的風鈴響起,顧聽謠看着他又轉身回去。
她覺得有點難堪,跟他其實隻能算是比陌生人稍微熟一點點,剛剛卻喊得那樣親昵熟稔。
但同時更多的慶幸,還好遇到他,不然也不知道董檸會怎麼捉弄她。
她垂頭收齊東西也顧不得腳上的傷口,隻想快點回家。
一陣夏風刮起叮咚響得清脆的風鈴聲,眼前又被陰影籠罩住,顧聽謠下意識拿起書包往後縮。
一雙大眼睛惶恐地擡頭看向來人,像廳裡那隻膽小的小奶貓。
陳聞徹垂頭望着她的眼,掀唇笑得懶散:“我說了,我不吃人。”
顧聽謠還以為是董檸他們去而複返,看清來人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
霞光在她的臉上覆着薄薄一層粉,好像在是染着害羞的粉腮紅。
“不好意思。”
陳聞徹俯下身與她平視:“我們還是同桌?剛剛喊得挺熟的嘛。”
顧聽謠眼前是一張放大的帥臉,他含着笑說話又是一副愛逗人的吊兒郎當的不羁模樣,剛剛的冷厲好像是錯覺。
懷裡被塞進一雙黑色全新的黑色人字拖。
“穿上。”
他直起身單手插兜靠在燈柱邊,歪着頭看向她的腳。
顧聽謠原本往後縮半懸在長凳下的腳,隻能尴尬且狼狽地露了出來。
對方打量的目光好像不能理解短短兩天不見,一個小小的傷口居然能被她折騰成這樣。
顧聽謠挨不住對方的視線,趕緊拆開懷中的包裝袋,穿上黑色人字拖。
白嫩的小腳套在大大的黑色鞋子上,像偷穿大人的鞋子。原本瑩潤泛粉的指蓋現在透着深深的淤青黑,看着有點可怖,被樹枝割開的傷口紅腫發炎。
顧聽謠拎起藥包,抓住書包肩帶,聲音誠懇:“陳同學,今天謝謝你了。”
遊戲廳的小奶貓跑了出來圍着他轉,陳聞徹逗着貓,呼出一口煙,漫不經心:“不用。”
顧聽謠見對方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謝之後便轉身離開。
小貓皺着小鼻子朝着顧聽謠的方向喵喵叫。
天邊收盡最後一縷光,路燈黯淡,這一片區的巷子傳來流浪狗的吠叫聲,還有附近下課後壞學生們的打鬧聲。
陳聞徹眯着眼看她纖弱身影走得踉踉跄跄,背部挺得很直像警惕的小動物打量周圍環境。
舌尖掃了一下後牙槽,熄滅手中的香煙,望着地上的小貓,輕笑:“算了。”
顧聽謠基本沒來過這片區,這裡的學校生源都不是很好,網吧遊戲廳很多,穿着校服的學生頭發都染得五顔六色。
圍在一起站在巷口抽煙的男生看她經過都會投來從上到下的打量目光。
顧聽謠蹙着眉加快腳上的步伐,手上的袋子勒得手發紅。
有男生捅了同伴的手,示意他們看向顧聽謠,黑色順直的馬尾,寬松守禮的朝中校服,白嫩臉蛋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純得像初雪,是跟他們不一樣的好學生。
有人朝她吹了個口哨,她繃着臉加快步伐隻想趕緊離開這裡。
越急越容易出錯,額上出了一層薄汗,街道的路牌好像跟她來時不一樣,路越來越黑,心越跳越快。
耳邊傳來悶悶的重機車聲,沒有往前沖而是在身側停了下來。
“喂,小房東?”
顧聽謠側身,黑色頭盔下隻露出一雙很亮的星眸,藏着細碎笑意。
手上又被塞進一個頭盔,顧聽謠擡頭看他。
“光瀾不是往這邊,等你走到可能要把腳趾頭截掉了。”
顧聽謠小手舉着頭盔沒有動,對方朝她示意上車:“不吃人。上車,我也要回光瀾。”
前方又走了一群勾肩搭背拎着酒瓶的男生。
顧聽謠後退幾步,抿着嘴戴上了頭盔坐在他的後座。
“謝謝。”
風聲卷走她清恬的聲音,陳聞徹挑眉俯下身擰着油門朝光瀾駛去。
路上,顧聽謠跟他保持距離,手抓住車後座,她透過車後鏡看到少年肆意的眸。
夏風暖熱吹拂,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清香混着煙草味,但并不難聞,而是一種清新夏日沁涼後調。
像是走在漫長的夏日炎炎的路上,路過了一片遮頂的茂盛樹蓋。
驅散熱度,隻餘舒涼。
從上平區回光瀾園的路上會經過朝城的富人區——金湖灣别墅區。
一排排的大别墅與剛剛上平區錯落破碎的握手樓形成強烈的階級對比。
迎面而來一台黑色豪車,顧聽謠發覺陳聞徹忽然加了速度,風刮得她眼睛發澀。
有一瞬她感覺是他的刻意為之,黑色後座的人好像投來了不滿的眼神。
開得太快了,顧聽謠什麼都望不清。
陳聞徹嘴角勾着冷笑,擰緊油門,長長的黃色減速帶套不住飛馳的速度。
直到後面的人因為慣性往前俯沖下去,少女最柔的位置貼上健壯厚實的背部。
後脊背一軟,他才意識到自己身後還載着一個顧聽謠。
他微擡高眉頭,緊急放緩速度。
她很安靜,安靜到差點忘記她的存在。
陳聞徹側頭看向後視鏡,少女的臉頰粉白似桃,手足無措地直起身子。
顧聽謠與鏡子裡的他對視,深邃的眼眸像是金湖灣閃着碎星的湖面,惑人撈星。
她慌張移開視線,悄悄擡起腿又往後移開更大的距離。
後半程,陳聞徹開得很慢,慢到跟龜速的電動車差不多。
顧聽謠隻敢盯着他微彎的冷白後頸,風灌進黑色沖鋒衣像堅定揚行的遠帆。
進入曦光路,路燈又不亮,顧聽謠小手緊緊攥住車座位。
黑魆魆的路上,隻有他的車燈往黑暗裡照進了光。
不出所料,整個光瀾園都黑透着,樓上屋子隻有模糊幾盞應急燈亮着。
陳聞徹刹車單腳踩在地上,微偏頭示意顧聽謠可以下車。
顧聽謠單腿跳立下了車,長發纏住安全頭盔的卡夾。
小小的腦袋被大大的頭盔包裹着,視覺盲區,她低眸怎麼都看不到糾纏的位置。
顧聽謠隻想快速解開,用力一拽,除了扯得頭皮發痛,什麼都沒解開。
陳聞徹勾唇笑了一聲,長腿邁開下了車。他站定在她的面前,曲起長指敲了敲她的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