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味越來越重,男孩的體溫也在睡夢中越來越高。
疼痛之中,男孩迷瞪地睜開眼,長時間沉睡讓他的眼睛蒙着一層渾濁,喉嚨也像是已經壞了,聲音幾乎發不出來。
隻是還不死心地用喉嚨咕噜了一聲,想要繼續保護狼。
他的身上帶着掐不滅的狠勁,毫無疑問,如果這時候有危險的覓食者找過來,他照樣會搖晃着爬起沖上去。
體溫逐漸超過了人體的極限阈值。
洞穴外,雨又下了起來。
狼窩中,母狼和她的孩子安靜地睡着了。
如同過往每個相伴的日子。
*******
窗明幾淨的别墅内,漂亮的女主人正隔着手機與兩個孩子的班主任通話。
女人将頭發梳成蓬松的麻花辮慵懶地放在右側肩膀,低垂脖頸時,白色的小蒼蘭發飾更襯得她溫柔而純潔。
“好的,我會告訴他們競賽的事。”
她的語氣柔和,眼底卻透着極緻的疏離和冰冷。
手機對面傳來班主任激動地贊揚聲,不住地誇獎着她的兒子與女兒有多麼優秀,這次奧數競賽含金量堪比國際賽事,兩個孩子進入決賽,不止學校重視,就連上頭也千叮咛萬囑咐,希望兩個孩子能好好比賽,拿一個好名次。
女人溫柔回應着,笑意始終不達眼底,等挂斷手機後,她微垂着睫毛,将剪刀伸向着盆栽中的枝葉。
剪刀閉合,枯枝殘葉随之落下。
努力,懂事而優秀的兩個孩子嗎?
冰霜逐漸蔓延,将枯枝上蠕動的髒臭、腥紅的血蟲凍成透明的冰雕。
血蟲冰雕精緻得宛如藝術品,隻是輪廓卻格外惡心。
确實是“上進”的好孩子。
無時無刻不想吞噬她。
女人的手指被灼燒,這是動用能力破壞規則帶來的反噬。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目光描繪着手上受傷的輪廓與痕迹,将其印在腦海,随後重新拿起剪刀修剪枯枝。
安靜的客廳内,隻傳來剪刀咔吃咔吃的修剪聲,顯得詭異非常。
修剪結束,盆栽變得更加美觀。
而放下剪刀的刹那,被凍成冰雕的髒臭血蟲終于破冰而出,冰花碎濺之中,血色與冰霜混雜,剔透的冰蝶翅膀翕動,精緻而美麗,在空中翩翩起舞。
旋即冰蝶又扭曲成髒臭的血蟲,和之前的趴在枯枝上的血蟲一模一樣。
“去吧。”
女人淡淡地随口吩咐,“你的主人會喜歡你的。”
冰蝶喜歡在身體裡産卵。
對方既然這麼喜歡血蟲,想來應該不介意幫與血蟲同脈的冰蝶繁衍。
血蟲蠕動着消失在角落。
女人沒有起身,她坐在沙發上,看着修剪好的盆栽被凍成冰塊,又眨眼化成冰水,繼續被凍成冰塊,再融化。
一遍又一遍,仿佛消毒一般。
手指因為動用能力反複被燒灼。
女人卻并不在乎,比起疼痛,她像是更在意為眼前的盆栽消毒。
這個過程反複出現了數十分鐘才結束。
女人這才像是滿意一樣,不再繼續,殘破不堪的指尖逐漸修複,最終變得白皙柔軟,她将盆栽放回原位,轉身打算上樓休息。
忽然,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
她停頓了一下,轉頭朝門口看過去。
鄰居的聲音随之響了起來:“杜柔,你家小兒子跑到外面來了!”
聞杜柔,這是祂在人類世界的名字,就像“她”的性格一樣,溫柔如水。
在之前,她從沒有小兒子。
隻有“懂事”的大兒子和二女兒。
鄰居們也是知道的。
聞杜柔注視着緊閉的大門。
顯然,規則改變了人類的記憶。
自己又多了一個小兒子。
她的眼神微動,周身氣質變得溫柔如水,擡腳轉身,仿若一位聽說孩子獨自外出的母親,焦急地朝着家門快步走去,迎接自己的小兒子。
又是一個可恨的同類。
聞杜柔推開門,看向坐在台階上低垂着腦袋的小男孩,眼神溫柔含笑。
祂已經能夠預想到,“乖巧”的小男孩朝着自己擡頭喊媽媽的場景。
多麼溫暖而治愈的場景。
真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