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思十分清楚,她現在肯定已經死了——
在意識清醒的上一刻,她還坐在一輛開往5A景區的中型大巴上,這是公司組織的旅行。
作為服裝設計部作品銷量最高的設計師,愛思很早就被公司邀請參加這次旅行,她正與營銷總監談笑風生,享受成功人士應有的惬意生活,互相賣弄。
倏忽間,大巴忽然側翻,頃刻之間滾落湖水中。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愛思還淹沒在冰冷的湖水中伸手準備去抓破窗錘自救。
很顯然她失敗了。
這一刻,幽暗冰冷的房間裡不透一絲光線。
愛思能感覺到自己睡在一張狹窄的鐵皮床下鋪裡,屋子裡冷的徹骨,她身上隻蓋着薄薄的棉布被子,身旁,以及鐵床的上鋪,都有陌生人緩慢的熟睡呼吸聲。
整個空間充滿了一股淡淡的馊味,混合着頭油,面粉,和煤炭燃燒後灰燼的味道。
能想象出這些東西,全因為愛思上輩子使用過的各種味道稀奇的品牌香水。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像電影情節一樣,死後魂穿到了某個一陌生人的身體中。
就在剛剛,她擡手摸到了鬓邊的一寸卷曲長發,而實際上自己應該是短直發才對。
此刻,愛思動也不敢動,任由屬于陌生人的記憶在腦海中不停湧入。
埃洛伊斯.紮尼隆。
這是她的名字,她出生于十九世紀七十年代的愛爾蘭,幼年随父母坐船來到紐約。
她的父母皆是最貧苦的海灣工人,靠挖牡蛎這份辛苦的工作糊口,她還有一名如今十三歲的弟弟托馬斯。
而原身今年十六歲。
兩年前,她的父母因為出海遇到洶湧的海浪而雙雙遇難,姐弟二人走投無路,被同在紐約的孀居舅媽收留。
如今埃洛伊斯剛過完生日不久,在原身的記憶中,她雖然身體羸弱,但卻無病無災。
好端端的,怎麼就讓她這麼一個溺死鬼上身了呢?
愛思想不太通,她撓了撓頭,十分生無可戀的躺好,心中祈禱這隻是一個夢。
她思索了半天,在腦海裡尋遍了埃洛伊斯這個名字,忽然覺得有點熟悉。
貌似,上輩子她無聊的在網站沖浪時,囫囵吞棗查過一本外國作家寫的發生在十九世紀末背景下的愛情小說。
那裡面,有一個女配角,确實名叫埃洛伊斯,也是帶着弟弟住在舅媽家,查重率百分之百。
她這是,穿書了?
愛思再次絞盡腦汁的回憶,年代太久遠,她想破了天,也隻依稀想起那本書的内容。
在書中,貧苦的埃洛伊斯與舅媽和表姐一樣,在一家位于曼島第五大道核心地段的利茲酒店工作。
但原身有一副好容貌,在酒店工作時見到了許多來自異國的富豪紳士,她自持美貌,想要通過給富豪做情人來改變生活窘境。
可書中匆匆一筆,隻說她遇到了一個騙子,害得她淪落風塵,最後為了維持光鮮生活,不得不去劇院出演露骨劇目。
埃洛伊斯,隻是書中最不起眼的環境人物。
她窘迫,貧苦,虛榮,悲慘,不起眼。
隻是那本小說中女主角的同事路人甲之一。
愛思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要讓她穿到埃洛伊斯的身上?難不成是為了叫她改變原身這凄慘的命運?
愛思繼續生無可戀的躺着,對穿越這件事,她顯然還有些接受無能。
作為同樣出身貧苦的女生,愛思上輩子父母離異,各自組建新的家庭,對她十分吝啬,就連大學都是她自己貸款讀完的。
愛思從山區小鎮一路考到超一線城市,後來甚至出了國學設計,又進入時尚品牌,成為了一名服裝設計師,順利混到了百萬年薪。
在出車禍之前,她剛給自己貸款買了一套八百萬的市中心公寓,就連床墊都沒睡熱乎。
愛思想到這裡,她的心仿佛都冷了。
埃洛伊斯,愛思。
念起來好像有些相似,難不成這就是命?她,注定要成為埃洛伊斯?
那好吧,她現在就是埃洛伊斯了。
瘦弱的身體似乎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她的腦子漸漸被困意襲來,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清晨,大約六點一刻左右。
三十三街的晨光被道路上精細的雪白冰霜折射,透入了第四十三幢三樓左側單間的公寓窗戶裡。
特莉太太一般都是這個時候醒來,她從架子床上爬起來,披上了一件縫補過袖口的陳舊薄呢短外套,從二手店買來就有些不合身,這使得她的身軀顯得幹瘦。
特莉穿上鞋,将稀少的煤塊填進爐子,她擦了一根火柴點燃,昨晚的那點碳沒管兩個小時就燒盡了,屋子裡早就沒有溫度,冷的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