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喜堂。
詹木舒已經回了,打定主意要為姑母寫一部通俗體傳記。已經寫好的這個文辭斐然版傳記也沒有丢掉不要,太夫人說了,這個版本可以當做是文人特供版嘛!(萬商還在心裡吐槽了一句,說不得到了未來時空,其中選段還能成為小學生特供版。)
萬商把金姨娘留下來說話。
金姨娘到了這時才找到機會把自己做的衣服獻上,同時還有木姨娘繡的荷包、抹額等小件。衣服做得十分精緻,萬商原本就有八分的喜歡,為了拉攏彼此的關系,硬是裝出了十二分喜歡,當場就說要試穿。金姨娘的臉上果然露出了真實的欣喜。
此時的衣服款式很多樣,如果是窮人家,那就是怎麼節約布料怎麼做。富貴人家則完全相反,從來不吝啬布料的消耗。萬商在現代三四歲時就知道自己穿衣服了,但在這個時代裡,每次換衣服時,如果沒有人在旁邊服侍着,真的要耗費不少力氣!
在金姨娘的幫助下,萬商很快換好了新衣服。金姨娘又取過木姨娘繡的荷包,挂在萬商腰間。因為兩位姨娘做針線時有商有量,所以荷包的配色和衣服特别搭。
丫鬟們分作兩批,一批兩人推來了等身高的銅鏡——銅鏡底座上安了輪子——讓萬商能轉着身地打量新衣服的整體上身效果。一批兩人擡着一面清晰的水晶鏡,讓萬商能更清楚地看清細節。
“真好看!”萬商這會兒遠比以前逛街時買衣服更高興。
那會兒買的衣服,花幾百塊錢買個廠子裡出來的聚酯纖維。現在呢,純天然布料配上獨一無二的人工刺繡,配色和暗紋還十分講究,襯得她整個人貴氣了好幾分。
主子高興,丫鬟們自然一個個嘴巧得不行,在旁邊說着各種好話。
萬商在心裡笑自己堕落。
簡直太堕落了!天天被這些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哄着,情緒價值拉到了最大。身為太夫人過得這個日子啊,除了沒有手機和網絡,簡直堕落得不行。難怪以前網上有一種說法,當人有權有錢到一定份上,那生命中百分之九十九的煩惱就都消失了。
萬商牽着金姨娘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笑着對丫鬟們說:“不能隻誇我呀,真正該誇的人在這裡呢。我是個糙人,要不是今天開了眼,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把衣服做得這樣好看。瞧瞧這外袍的剪裁,明明是寬松的版,卻硬是顯得我人高了三寸。還有裡頭這件,确确實實是前後無省的設計,卻把腰線給突顯出來了……更不要說刺繡了,暗色的繡線竟然也能把花樣繡得如此活靈活現,走動時偏光的感覺也很棒。”
畢竟是孝期,金姨娘沒有做那等鮮亮的活計。
金姨娘早先就從自己的心腹奶娘那裡聽說太夫人很喜歡針線活,但饒是有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太夫人能把她的活計誇成這樣。說句不好聽的,身為先侯爺的妾,服侍主母就是她的本分,哪怕她日夜不歇地做衣服,把眼睛都做瞎了,遇到那種刻薄的主母,人家也隻會覺得這原本就是你該做的。哪裡像太夫人,她是真心覺得好啊。
萬商仔仔細細地誇了一遍衣服,話鋒一轉卻道:“不過,你跟前還養着兩個孩子呢。養孩子的難處,我最是知道的。”可不是知道麼,以前在工作崗位上,身邊有不少同事大姐吐槽家事,萬商聽了那麼幾耳朵。孩子小的,最怕他生病。一生病就折騰得全家人仰馬翻。孩子大一些了,又怕輔導功課。一輔導就把自己輔導得乳腺結節。
雖說金姨娘跟前有奶娘丫鬟,但這個時代的孩子夭折率高,她也不會輕松。
萬商語重心長道:“你一要照顧孩子,二要顧念自己的身體。這衣服如此精良,一看就知道是費了心的。若是把你累病,我心裡如何過意得去?我們說好了,以後你要是想孝敬我,做些手帕荷包就不錯,再不能做大件了。”攔着不讓孝敬肯定不行。
真什麼都不讓金姨娘幹,那大家都得懷疑萬商不待見金姨娘了。
金姨娘能聽出太夫人的真誠——更重要的是她能從萬商身上感知到一份尊重,萬商并不覺得她是低人一等的——金姨娘心裡有些感動:“隻是做做衣服而已,哪裡就累着我了。太夫人您如此喜歡我的手藝,我原本還想回汀蘭院找她們炫耀去呢。”
這也是玩笑話了。
萬商很給面子的笑出來:“促狹!我心疼你還不好麼?”
金姨娘面色微紅地含笑低下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先侯爺見到這一幕,他肯定會覺得眼熟。如果把他代入到萬商視角,這不就是他和金姨娘曾經的相處日常嗎?隻可惜先侯爺已經去了。萬商叫人把鏡子挪開,十分自然地牽着金姨娘走到椅子跟前坐下,親切地問:“我才想起你娘家是從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