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境,陰曹地府。
一衆陰差圍坐在窺魂鏡前,認真觀看着凡間魂靈的動向。
鏡中主角,正是鬥膽請無常幫忙遞簡曆的夏月明。
兩位無常一回來便直奔閻羅殿,你一言,我一語,你添油,我加醋,聲情并茂地把夏月明挑釁陰差、不敬鬼神的惡劣事迹娓娓道來。
将夏月明塑造成了有幹預鬼神執法之奇技、無視天地法則之神通、比厲鬼還要厲害的恐怖角色。
聽得衆陰差義憤填膺,如臨大敵。
于是閻王立刻令孟婆打開窺魂鏡,鎖定住了彼時正在為一堆小強挖墳的夏月明一探究竟。
聽見夏月明為小白解答了那張隔絕陰陽符生效的原因後,衆陰差神色都有些微妙。
“這就是你說的無視天地法則之神通?”最先開口的是牛頭,他冷着臉,毫不客氣地戳穿道:“不過是會耍些小聰明罷了,那張符至多能生效半刻鐘,且遇水則廢。”
坐在他身側的搭檔馬面,也陰恻恻地搭了腔,譏诮道:“這下蟑螂在人間的逆天傳聞又要再加上一筆了——吓退陰差。”
白無常被他說得羞惱至極,一張臉漲得黑紅黑紅的,無奈對方職位比自己高,隻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将怨氣又記在夏月明頭上。
“閻王大人,這女鬼實在陰險狡詐,連陰差都敢騙,真是太可恨了,務必要嚴懲!”
黑無常也立刻幫腔:“duai!太嚣髒了!”
沉默良久的閻王大人錘了錘腰,擡起眼皮,對靜坐一旁的紅衣女子道:“你去查一下,這女鬼什麼來曆。”
“是。”
女子聲音低沉,語調平和,正是傳說中任職于奈何橋邊,靜觀人世輪回的孟婆。
孟婆将生死簿從案上拿起,垂眸凝視,默念神訣,如玉素手在簿上撥弦般輕晃了兩下。
而後眉頭輕蹙,道:“查無此人。”
衆陰差神色皆是一奇。
剛吃了癟心裡正堵得慌的黑無常氣焰大漲,立馬甩着長舌道:“看吧,偶就縮則女鬼非藏可疑!”
閻王聽罷若有所思,對孟婆道:“以雲夢泊推演呢?”
“是。”
孟婆将生死簿置于盤起的腿上,緩緩閉上眼睛,素手輕舞,點點熒光從指尖飛出,在她身邊漸次凝築成人間山河之貌。山河鬥轉,變幻莫測,随後化作絲屢細雲,收于纖巧的指尖。
光點全部消散後,孟婆睜開雙眸,對閻王道:“樹妖林蔓。”
閻王點了下頭,孟婆再次拿起生死簿重新施法。
這一次,簿上流光閃過,自動翻開,關于樹妖林蔓的生平簡述便出現在書頁上方。
衆鬼差忙湊前觀看。
牛頭道:“按生死簿記載,這老妖練完複顔術後便該走火入魔,被朝廷趁虛拿下,形神俱滅才對。如今看來,這是……練成了?”
孟婆望向窺魂鏡中的夏月明,淡淡道:“根據雲夢泊推演,鏡中女子初次現身,便是樹妖複顔術失敗之時。作此推論,也無不可。”
雲夢泊推演,是通過将此刻人間與七日前的人間萬物作對比之後,推算出其間的合理演變。地府一般一個月啟動一次雲夢泊大演,以聚焦人間不合理之變數,及早鏟除。此次孟婆所用,是隻圍繞一人一事進行推演的雲夢泊小演,多為陰司斷案所用。
見孟婆給出肯定答複,白無常上前一步,請命道:“樹妖為禍人間多時,命運也與生死簿所載有了偏差,實為一大變數!若再留她在人間作亂,不知将會釀成何種禍端,閻王大人,請下定奪!”
待衆鬼差稍作議論後,閻王若有所思道:“白無常,你說那女鬼要你把一張叫做簡曆的紙給我?”
“正是。”白無常忙從懷中取出夏月明遞給他的簡曆,轉交給閻王。
閻王接過被夏月明認真折疊整齊的紙張,帶着幾分戲谑道:“讓我來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将手輕輕一抖,紙張便舒展開來。
隻是紙張舒展了,他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紙上隻寫了短短兩句話,卻令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越看眉頭擰得越緊,俨然快要擠出天眼一般。
衆鬼差也不禁緊張了起來,面面相觑,屏氣凝神。
黑無常悄聲問白無常:“則裡面寫的撒嗎?你有沒有偷康一下啊?”
白無常氣呼呼拽住了他的長舌,低聲罵道:“舌頭這麼長就不要學人家說悄悄話了好不好!”
“¥#¥@……”
良久後,閻王黑着臉将手中紙張攢成一團,掌心起火,燒為了灰燼。
衆鬼差更是疑惑,但深知閻王生氣有多可怕,便都不敢作聲。
在一片靜默中,閻王氣呼呼扶案起身,腿剛伸直,就聽見腰部傳出清晰可聞的“咔嚓”聲。
閃着腰了。
衆鬼差以為這聲“咔嚓”是他捏拳頭的聲音,心驚膽戰,不敢擡頭。
閻王皺起眉頭,見無人幫忙心下凄涼,又不好開口求助。
緩了片刻,才扶着腰繼續站直了身體。沉聲道:“無常,安排一下,我去會會她。”
黑白無常見報複有戲,面上疑色化為喜色。
臭小鬼,敢戲弄我們?等着承受閻王的怒火吧!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白無常搓了搓手,笑道:“怎勞您親自前往呢?對付這種厲鬼,牛頭馬面就夠了。”
牛頭馬面瞪眼:?
閻王道:“不是捉拿,是面試。”
黑白無常:?
“閻王大人,面試?您要用她?可她在藐視地府權威啊!别說百萬功德了,這樹妖生來作惡,怕是早已造了百萬殺孽!萬萬不可啊!”
“就四就四,那子條喪寫了森麼啊,您怎麼突藍就改足意了?”
見他們如此着急,閻王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們看我頭頂。”
說罷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