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冉意會,笑吟吟地看向甯夫人,道:“那……陶冉就不走了?”
甯夫人神色一滞,急忙幹笑兩聲道:“那還是我來送吧。”
夏月明有意讓她尴尬,故意追問了句:“别呀,夫人身體不是不舒服嗎?”
甯夫人嘴角抽搐,咬着牙道:“不妨事,不妨事。”
夏月明嘿嘿一笑,真是醫學奇迹呀。
甯夫人剛把幾隻鬼送到門口,早已候在門外的六名捕快就匆匆上前,圍住了她。
帶頭的用火把一照,确認沒抓錯人,高聲喊道:“拿下!”
甯夫人驚慌掙紮,又是威脅又是喊老爺。
甯老爺聞聲匆匆跑來,忙給那捕頭塞銀子求情。
捕頭卻為難道:“要是往常還好,但這個案子,我家大人特地交代,不能留情。”
“啊?”
在甯家父子茫然又無奈的目光中,哭天喊地的甯夫人被一衆捕快押回了衙門。
甯少爺憤然不解:“官府的人怎麼會來呢?”
夏月明與小白對視一眼,默契地垂眸淺笑起來。
不久前,小白剛去拿衙門拜訪了一趟,故技重施,扮做縣令的老祖宗,勒令要他秉公執法,不然就是不仁不義不敬不孝,吓得那縣令連夜從床上爬起來開始加班。
告别甯家人後,夏月明帶陶冉朝畢宿宮走去。
雖然陶冉在甯府積攢的罪孽不多,但對來世投胎的氣運多少也有些影響,她打算讓她先攢攢功德,把那點兒罪孽清零了再去投個好胎。
三隻鬼未走多遠,便見街道盡頭有一紫色身影正靠牆站着,見他們走近了,那身影擡起頭來,開口道:“真是精彩呀。”
夏月明驚聲喚道:“阿九?”
阿九對她眯起眼來,笑着道:“可以請你幫我也辟個謠嗎?輪回也好,打工也罷,我都聽你的。”
眼前身影與夏月明記憶中那個邪氣神秘的阿九判若兩鬼,夏月明探究良久,見他不像是在捉弄自己,便道:“如果這是你的執念的話,當然沒問題。”
聽她應下了,阿九如釋重負般松了松肩膀。
夏月明這才注意到,他剛才拜托自己時,整個身體都僵硬得微微顫抖,像是非常緊張的樣子。
看來他被這個執念折磨已久,久到成了無法掙脫的負擔。
夏月明放下戒備,柔聲道:“可以跟我講講你想要辟什麼謠嗎?”
“嗯。”阿九眼中常有的輕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難以釋懷的怅然。
他聽到甯府小厮來請夏月明捉鬼,頗覺有趣便跟來偷聽,正好聽到她為那含冤而死的丫鬟正名的一番話。
于是他想,幾十年來他用盡一切辦法也做不到的那件事,或許,她可以。
他認認真真地回憶起了自己總想甩掉的過往,一字一句地講給夏月明聽。
他本名叫聆九言,是京城大官家的公子哥,生性不羁,愛湊熱鬧,經常與城裡其他富家公子四處鬼混,又同許多富家小姐眉來眼去。
自诩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樣的性格,終于給他招來了禍端。
曾被人起哄說與他般配的一位小姐,竟真心地愛上了他。不想耽誤那小姐,亦不想耽誤自己,他婉拒幾次不管用後,便有意與那小姐保持起了距離。
誰知那小姐為了刺激他,證明他在意自己,竟故意與一群不入流的公子鬼混起來。
他本賭氣說不會管她,卻越想越覺得擔心。趕過去找那小姐時為時已晚,那小姐正衣衫淩亂地躺在地上,而那群混賬早已不見蹤影。
他知小姐被人玷污,内心愧疚不已,二話不說為她買了身新衣換上,守口如瓶送她回家。
幾個月後,小姐被診出喜脈,怕被父母責打,便謊稱孩子是阿九的。
小姐的父親親自去找阿九算賬,逼他負起責任來,一番鬧騰,滿城皆知。
他素來名聲不好,百口莫辯,又恨被人算計,更是不肯娶那小姐。
那小姐的兄長在朝為将,聽聞此事立刻回京,欲上殿前參他一本。
他爹得此消息,為了保住他的前程,派人四處散播謠言,說那小姐本性風流,最愛鬼混,孩子還不知是誰的,逼得那小姐受不了折辱,投湖自盡了。
小姐自盡後,她的兄長悲痛欲絕,直接不管不顧地揮槍闖入他家,将聆家五十三口人全部虐殺緻死,而後自請死罪,得了個忠義護親的英雄名聲。
有英雄,就定然有烘托英雄的小人。在後續傳播的故事中,聆家人就是那小人。
以至于聆家滿門功績,全被這一件事抹除了。無論與這件事有沒有關系,知不知情,但凡在聆家族譜上的人,死後都是一身罵名,直到現在。
為平息謠言,化為厲鬼的阿九拔了很多傳謠者的舌頭,卻怎麼也無法止住謠言,在他偏執到快入魔之際,軒轅泓出手救了他,将他帶離了那是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