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半炷香不到,這條巷子裡全是倒地哀嚎的人。
除去前面幾個跟瘋狗一樣撲上來的,剩下的要麼被刺穿大腿,要麼被折了手骨,踹斷肋骨,要麼被鞭子抽中,全身麻痹,血肉外翻。
蘇绯绯一一檢查,全是有異變的普通百姓。
那場面對平樂來說,沖擊力還是太強了。
“嘔,這是怎麼回事,沁黎呢?”平樂扶牆幹嘔,有種胃酸上湧的無力感。
“異變人可以召喚同伴,這些人是那個禽獸招來的。”蘇绯绯憤憤起身,氣不過踹了牆壁一腳,粉塵簌簌而下。
“怪我,當時讓執法堂分散搜尋,我跟她一塊來到這片貧民區,想着這裡房屋密集,就分頭搜查,沒想到被人暗算了。”蘇绯绯錘牆,砸出一個淺坑。
平樂提鞭走到她面前,提聲質問道:“沁黎呢,她去哪了。”
蘇绯绯垂眸,低聲道:“……在裡面,受傷了,我布了陣法。”
平樂走得飛快,蘇绯绯在身後小跑。
沁黎被安置在一間滿是衣服的院子,一根又一根的鐵絲橫七豎八拉在半空中,長衣短衣挂在上面,随風飄蕩。
鐵絲不高,隔着衣服,一眼就能望見門窗。
兩人撥開衣服,彎着腰,艱難地繞過鐵絲。一開門,地上就是一隻斷手,滿是皺紋。
蘇绯绯面不改色,跨過去,撿起地上的陣盤:“是一個老妖婆,也是這個院子的原主。你放心,人我殺了。”
“她很早之前就被咬了,應該是在青玉城宣布封城檢查之前。但她沒異化,或者說是沒有完全異化,她可以控制自己是否咬人。”
撤去陣法,屋子的原貌暴露在兩人面前。
屋子大約十平米寬,一扇窗,擺着兩張小床。
一張放滿了衣服,男人的,女人的,一張鋪着白色床單,一具無|頭|男|屍趴在上面,滴答滴答往下滴血。
沁黎靠在滿是衣服的床邊,一身象白制服,衣裙淩亂,左肩血迹紮眼。
蘇绯绯走上前,給沁黎整理衣襟,“我來晚了,老妖婆幫着那個禽獸,沁黎不想傷人。”
平樂也蹲了下來,拿出解毒丹就要喂沁黎,被蘇绯绯攔下。
“我喂她吃過了,不太湊效。”言外之意就是,解毒丹沒用。
沁黎被咬了,昏迷,并且解毒丹沒用。
這是個壞消息,誰也不知道在青玉城裡還藏着多少這樣的人。
平樂倒出一顆生機丸,劈了兩次。拿起其中四分之一給沁黎吃下,剩下的拿了個新玉瓶裝起來。
平樂拍拍手,站起身,“繼續說,我想知道完整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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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绯绯跟沁黎在貧民區分開,說話分開尋找,一人一條街。
之前沁黎已經跟着蘇绯绯巡過商業區,那邊都是鋪子,很好找。
貧民區的房子都不高,又矮又密,像是走進了一處逼兀的螞蟻城。
這裡租金便宜,不用靈石,自從出現咬人事件,貧民區就熱鬧起來。
青玉城消費高,處處都用靈石,這裡收容了那些被遺忘的普通百姓,他們白日裡出去幹活,晚上蝸居于此,整條街都是緊緊挨着的小院。
郭嫂就是其中一家住戶。郭嫂年紀不大,沁黎問她的時候,她說今年四十二,剛過生日。
她說她在這生活了二十四年,十八歲那年帶着兩個兒子,從城外野郊區搬進了青玉城。
年輕時她丈夫是獵戶,一次出門後就再也沒回來,郭嫂帶着量孩子,總得謀生讨吃。
而青玉城這間洗衣小院,就是郭嫂的謀生之道。
大兒子成器,有靈根,進了仙門修煉,偶爾給她這個做母親的寄一點靈石回來改善生活。
二兒子好賭,無所事事,進了賭|場就不着家,她每次去找,都是喝的爛醉,倒在賭|場角落,呼然大睡,被人笑話。
郭嫂覺得丢臉,她總想讓兒子學點什麼,哪怕是給有錢人家看門都好。
起碼是個好人。
不幹壞事,不礙着别人,不破壞别人感情,就是好人。
郭嫂是這麼定義好人的。
她是個好人,勤懇了一輩子。
郭嫂是這麼做的,也是這麼跟沁黎說的。
她當時穿着一身執法堂的制服,見郭嫂面善,愛說話,就想留下來陪陪她。
起碼聽她說完這一段,就聽完這一段,她就去幹活。
沁黎這樣想。
郭嫂說的很盡興,已經很久沒人聽她唠叨了,自從兩個月前她被兒子咬了,接着就是城主頒布封城令。
她就再也沒有出門跟人說過話了。
她怕自己出事,怕自己堅守一生,到頭來還要落得不體面。她變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郭嫂跟沁黎說的時候,就有提到最近記性越來越不好了,時不時就愛忘事。
郭嫂不知道自己被異化了,沁黎也不知道。
直到她那個被關在屋子裡的,好堵的兒子闖了出來。
大肚便便的男人猥瑣笑着,指着沁黎說:“媽,我想要女人。”
他眼睛紅光一閃,郭嫂就跟傀儡一樣,僵硬地抓住了沁黎的手。
沁黎聽見郭嫂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說:“好,媽幫你。”
郭嫂的手勁很大,比煉氣中期的她還大,那個男人也是。
沁黎被母子兩抓進屋子,男人過來扯她的衣服。沁黎被抓住手,隻能用腳踹他,踹中了他短小的命根子。
男人發怒,删了沁黎一巴掌,帶倒了他媽。
沁黎掙脫鉗制,連忙掐訣打出幾道靈氣,逼退男人和郭嫂。
明明是不能修煉的普通人,卻好像刀槍不入。
男人撲過來抓她衣服,埋頭在肩膀啃了一口。
一大口,咬開衣服和皮肉。一陣劇痛襲來,沁黎慘叫一聲。
就在她以為這輩子可能就這樣的時候,木門被人一腳踹開,蘇绯绯來救她了。
沁黎意識模糊,聽到了男人的怪異慘叫,她張口,也不知道最後有沒有說出去:“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