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迎上他的目光,抿唇一笑,叫他,“官家?”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把臉别到一邊,局促道:“真的不餓。”
她樂不可支的把他拽回杌子坐下,去喊廷牧,“廷内侍,廷内侍可在外頭?”
廷牧打着千兒進來,答應着:“聖人有事兒吩咐奴才呢?”
她颔首,客氣道:“我正要同春枝出門兒的,官家怕是還沒用過早膳,廷内侍伺候着罷。”
她本來對庭降是有氣的,也不知道是該誇他心裡有她了的好,還是該氣他怎麼就是不懂,她根本就不怎麼想做農活,不過不重要了,他有時候是個憨傻不會揣摩她的心思,看他現在這樣,倒像是個小孩子一樣粘人了,叫她無奈得很。轉而捏捏庭降的臉,囑咐他:“官家在這裡等着我,好好吃飯,餓壞了身子,以後可怎麼替我撐腰的?”
他也不知為何,突然就安靜下來,其實是有些愣怔,仿佛回到當初那個晴朗有風的午後,他餓到發慌,搬個小馬紮坐門口等下地農忙的長生回家做飯,頭昏眼花中覺得籬笆院裡到處找蟲吃的大肥雞看上去很美味,牆上挂的辣椒串子和大蒜頭也不錯,直到村子裡到處升起炊煙,家家戶戶飄着飯菜的香味兒,長生還沒回來,他饑腸辘辘的倚着門框子,直等到天黑了,長生才披星戴月趕回來,看到窩在小馬紮上的他一臉的心疼,問他吃過飯了沒有?他搖搖頭,便換來她在臉頰上輕輕一捏,帶着一臉的疲憊去生火給他做飯。那時候很安心,颠沛流離的他心裡第一次浮現出家這個字。
正出神的空檔,長生已經和春枝走了,等他回過神來,身邊就隻有廷牧垂手躬身侍立在那兒,他抹一把臉,問廷牧,“方才,長生是不是捏了朕的臉?”
廷牧觑眼,為難道:“這個……奴才沒注……”
“朕恕你無罪。”
“捏了。”
他摸着臉笑,廷牧覺得官家同個傻子一樣。
用過飯後便是等長生回來,他無聊之餘同廷牧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朕記得徐崇廉的連襟王家,是那個襲爵的王俵?”
廷牧說是,“王家是隆慶二年的榜眼,隆慶六年升任三品供奉,到承德二年因救駕有功,得了個世襲罔替的爵位,王俵就是襲爵的忠勇侯。”
他點了點頭,“你同朕仔細說說這王俵。”
“嗳,”廷牧答應着,繼續道:“這個爵位本就是沒有世襲罔替的,是先帝念着王大人死前為朝廷鞠躬盡瘁,才許了多承襲一代,官家也省的,像這樣的勳爵人戶自然沒有實權,朝廷也不會提供俸祿,可他得生計不是?一邊礙着有勳爵得顧及體面,家裡生計呢又十分艱難,日子過得外頭風光裡頭窮困,這王俵偏又是個好色的,府上小妾有二十多位呢,今年又新納進府兩位,一位是從老家擡來的良妾,一位是胡姬。她那大娘子秦氏和徐家大娘子是親姊妹,名門貴女出身的,卻得靠着娘家的助力和自己帶過去的嫁妝養着那麼一大家子,聖人這回出來尋的這位王家小姐,就是王家大娘子的三女兒,奴才和春枝打聽了,聽說是因王家老夫人偏心二兒子,把王俵購置的一塊地私給了二兒子,同王俵鬧了很大的不快,這三姑娘心直口快說惱了王俵,挨了懲戒,給打的狠了才一氣之下跟個秀才跑了。”
他聽的直皺眉,說,“那是王家自己的事兒,她倒是跑的比誰都快了?朕瞧着這事兒她管了也是落不着好的。得,你去叫紀光辦這事兒罷,把人好好的接回長安去,且先在宮裡找個地方讓王家姑娘住下,等朕和長生回宮再做安排。”